夏雷滾滾,大雨傾盆,門外梧桐葉被雨水打了下來,鋪了一路。
我心疼地看了眼跪了一地的師兄師姐,又看了一眼正在氣頭上的師父,想為他們求情卻又不敢開口。我長到六歲了,已經不止一次見師父發這麼大的火,罰師兄師姐他們在大殿上跪三天三夜,卻又獨獨免去對我的懲罰。
是因為我年紀最小,還是因為我是公主?
我未得知答案,最後竟漸漸忘了這個問題。不論我是誰,師父疼的隻是寒澈,他的小徒兒。
其實師父生這麼大的氣都是因為我,他前幾日下山,吩咐他們照顧好我,不讓我亂跑,我卻偷偷溜了出去,跟著師父,把師兄師姐們急了幾天都沒有睡好。雖然我和師父在一起沒出什麼事,但師父回來後還是大罵了他們一頓,責怪他們沒有看好我,全體受罰。
到底還是自己的弟子,師父於心不忍,終於在吃晚飯的時候叫起了他們,讓他們吃完梳洗好睡個好覺明兒個接著跪,接著第二天他們忘了。
師父偏心我,不管我犯了什麼錯受罪的都是師兄師姐,所以漸漸地他們也就摸出了門路,做錯了什麼事都往我身上推,監管不嚴的懲罰可比犯錯的懲罰輕多了。
“大師兄,你在樹上幹什麼?”我仰著頭看著一下子竄了上去的大師兄。
“噓!”月涵師姐一把捂住我的嘴,用很低的聲音溫言哄道:“小師妹聽話,別把師父招來了,他昨天有多凶你又不是不知道。師兄在上麵掏鳥蛋呢,一會兒給你一個……”
“那是不是也該給我一個呢?”頭頂傳來低沉的問話,師姐慢慢地扭過脖子去,對著師父一陣傻笑。
“師父……其實師兄他是把掉下來的雛鳥放回窩裏……”師姐小聲辯解。
騙人!道家弟子是不能說謊的,師父會生氣的……
果然,師父生氣地從她手中將我抱過,一掌打到樹上把縮在上麵瑟瑟發抖恨不得變成空氣的大師兄給震了下來。
大師兄重重摔在地上,在地上滾了個圈快速爬起來,摸摸自己發疼的屁股。
“澈兒,去練功房練劍,師父要教導師兄師姐。”師父和顏悅色地對我說。
“好。”我看了眼師父身後祈求我不要走的師兄師姐,還是聽師父的話好了。
就在前幾日,我已經可以不用木劍練習了,那晶瑩剔透得像冰塊一樣的冰羽劍,我終於可以用它了。
身後傳來師父和師兄師姐的對話,我忍不住好奇心的誘惑,在拐彎處停下了腳。師父要和他們說什麼悄悄話呢?為什麼他從來不告訴我?
“你們兩個,罰你們現在下山撿柴火,屯到柴房以備冬日之需。”
“啊?師父,柴房裏還有很多柴火啊……”大師兄說。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師父……現在才七月……”師姐說。
“未雨綢繆!柴房放不下就堆到你們院子去!快去!天黑前回來!”
十年磨一劍,我隻八年,就磨好了凝寒劍。
師父什麼都可以教我,獨獨教不了我凝寒劍,隻能由為自己去練。此外我還自己練了刀法、槍法、鞭法、暗器……凡是他們會的我就學,雖比不上他們,也是集各方之所長,即便日後與他們相見並無用武之地。
劍上九重,我已能人劍合一攀上最高境界,但師父說現在的凝寒劍力量在逐漸減弱,若他們八位聯手在,最多隻能打個平手,所以要等到我二十歲生辰那夜,以血祭劍。
我懂得為什麼要等到那天,我懂得為什麼我要這麼辛苦練劍以至於有一次差點兒走火入魔。因為我身負著國仇家恨,我是為了光複我大琉皇朝而存在的。但師父告訴我,父皇母後希望我放下仇恨,若百姓的生活過得好,便不要去複仇,徒增殺戮;若他們不好,我便要奪回天下,為百姓造福。
或許就是有這樣心懷天禧的父母吧,我並不熱衷於複仇,相比那個住著近萬精兵的桐山腹地,我更喜歡桐山門,更喜歡那個寬廣的天下。
隻是,還有六年之久,寶劍初成不試一下我又豈能甘心?
師父肯定不會同意讓我下山的,想要試劍,就隻能自己偷偷下山。
入夜,我穿上一身黑衣戴上黑紗鬥笠,趁著天上無月四周一片漆黑,輕而易舉地下了山。
天空泛起魚肚白的時候,便有茶棚支起了攤兒,專為等入城的人提供茶水早點。怡城離桐山最近,我姑且先從這兒下手,看哪兒可以鋤惡懲奸,讓我一試寶劍!若是能夠碰到那平昭守護過過招兒,那便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