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兒,別睡,天冷,容易受凍,咱們回屋再睡,啊……”我輕聲哄著懷中的女子,此時的她柔弱得好像風一吹就會散去。
“大人,對不起……微兒先去和咱們兒子相會……”她衝我笑了笑,嘴角溢出了更多的血,然後,閉上了眼睛,就像無數個夜晚,她在我身邊睡去。
我笑了,笑得張狂,任風將這笑聲散到天地間。
我靜靜地抱著她,在亭子裏坐了一個晚上。
桌上的飯菜早就涼了,我們都沒有吃,微兒為我斟的那杯酒,我也沒投碰過,但她的那杯,卻飲盡了。
因為我知道酒裏有毒,因為我知道她恨我,因為我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可那又怎樣,最後她還是選擇,自己去死。
她寧願自己去死,也不想和我白頭偕老。
這一切都該怪嶽長灃,更該怪上天不公。憑什麼我二人同為開國元老,同當朝太傅,皇上卻還是喜歡聽他的話。
如今朝堂分兩派,一派跟從他,一派跟從我。也就是說隻有先扳倒他,我才能獨攬朝權。
可是,我們鬥了十幾年了,還未分出勝負,誰也不能踩著另一個人的頭登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位置,甚至更高。
他一直未娶妻,我也不娶妻,妻兒是最容易成為被握住的軟肋的。
可我偏偏遇上了微兒,那個傻得天真的姑娘,說什麼可以不要任何名分,隻想一直跟著我白頭到老的傻姑娘。
於是,我沒有給她任何名分,我和她成親是以天為證以地為媒,沒有任何人知道。我把她藏在山郊的一間小木屋裏,一有時間我就過去。
可是去年,她告訴我她懷孕了,孩子是我的,並且無論如何都要生下他。我拗不過,隻好隨她去了。
三個月前,我們的孩子出生了,是個白白胖胖的男孩兒。
可是這個時候,我如何能有妻兒呢?
皇上從塞北帶回了一名貌若天仙的女子封作皇後,我從來沒見過像那樣的美人兒,美得不知如何形容。
但是如此一來皇上必然會沉迷於女色,隻要我此時擊垮嶽長灃,朝權便會掌握在我的手中。可嶽長灃,他一定打的也是這個主意,而且一定密切注視著我,想要抓到我的把柄。
我獨孤一世做事向來快、準、狠,不留半點蛛絲馬跡,他想抓我的把柄難如登天。可若是讓他知道我有了妻兒,抓住他們來威脅我,那我這十幾年的努力豈不是功虧一簣?
我後悔娶了微兒,這不僅害了她,也害了我自己。可現在木已成舟,我也的確愛著微兒,要我放棄她,我做不到。可那個孩子,我可以放棄,保護一個人比保護兩個人容易。
於是,趁著微兒產完孩子身子虛弱正在熟睡之際,我親自抱著孩子跑到深山老林裏。虎毒尚不食子,要我殺了自己的親骨肉,我還真有點兒下不去手。深山老林多才狼虎豹出沒,若是被它們叼去吃了,也是他的造化了。
我回去後告訴微兒孩子被我殺了,她隻是苦笑一下,沒有哭也沒有鬧,說:“我早就知道會這樣,大人不會允許自己有任何軟肋的。”
她也知道,沒了孩子,她就是我唯一的軟肋。
於是,昨夜她心情頗好準備了一桌酒菜邀我至亭中賞月和我講了很多我們的過往,其中有我知道的,也有我不知道的。
我看著她喝下那杯酒,那杯毒酒。滿桌的飯菜,今晚下肚的,唯獨是那杯酒。
她倒在我懷中,朝我笑,她說:“大人你早知道酒裏有毒對不對?那你還來?其實大人你知不知道,隻有我的那杯,才有毒?”
我笑了,說:“不知道。但我知道,無論是生是死,我都留不住你了。你也知道,任何一個對我有異心的人,我都不會留下活口,即便是我一直深愛的你。”
然後,我們沉默了,一直這樣依偎著,一起回憶起我們的過往。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我的心越來越慌亂。原來,我還是舍不得她。
我開口留她,求她,求她別睡,但她還是閉上眼了,含著笑的。
我猜她最後,一定看到了我和兒子。我知道,她曾在兒子肩上用銀簪刻了一個字,因為她知道我不會留下他。
我發誓,我一定不會讓嶽長灃有好日子過!
既然我已經妻離子散,那我就一定要獨攬朝權,隻手遮天!
皇上果真是個癡情種,除了那個蒼羽漣漪,別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不斷有大臣以皇室不可無後為由向他施壓,他還是隻讓蒼羽漣漪一人站在他身後。
我本想弄幾個美女獻給他,日後好吹吹枕邊風,我也順利些,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琢磨了一年多,我終於有辦法可以整垮嶽長灃。
按律,除非有詔,否則朝臣一概不能涉足後宮。可嶽長灃是一涉再涉啊。我不管原因如何,也不管還是知不知情,隻要我放出風去,說嶽長灃心傾當朝皇後,皇上又怎能抗住百官百姓的言論而不將他下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