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融融，竹影搖晃間傳來帶著節奏的浮動聲。
“糟糕，今天沒有月亮，怎麼點燃月下三柱香？”抬頭望著夜空，葉澍堃抓緊手中的香，激動之下指甲刮掉了不少香末。
“不管了，子時已到，點香再說。”拿著火折子的手微微顫抖，手背有青筋時隱時現。
夜風徒然轉急，枯黃的竹葉旋轉著飄落、揚起。一抹纖長的白色撕裂黑暗，很顯眼，人影由遠至近，翻飛的衣裾、袖口和衣領都繡著緋紅的木棉花，妖冶、魅惑，半透明的帷帽遮去了容顏，長過紗帷的青絲垂在胸前，跟著她的腳步有一下沒一下的飛舞。
“月下仙？”葉澍堃微怔。
“是你在祈求？”月下仙反問。
“是。”葉澍堃撩袍下跪，懇求道：“請月下仙就家母一命。”
漸漸雲開霧散，明亮的月光從茂密的竹葉間灑了下來，襯著搖曳的竹影，如水一般地映著月下仙的身影，忽明忽暗。
“你可知道我索要的報酬是何物？”她問。
“隻要我有，哪怕是性命仙子都可以拿去！”葉澍堃一聽要報酬就知道母親十有八.九有救了，錢財乃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就算傾家蕩產也要救母親一命。
“錢財我不需要。”月下仙像是看透他的想法一樣，紅唇輕啟，吐出話語如今夜的風一樣冰冷：“我要的是你的一魂一魄。”
“魂和魄！”葉澍堃愣住了。
“怎麼，不願意？”嘴角勾起，眼中水色粼粼。
“不。”生怕她反悔或離開，葉澍堃急忙道：“願意，我願意。不要說是一魂一魄，就是三魂七魄都拿走也行。”
“不問問少了一魂一魄的你會如何嗎？”她有些訝異，雖然知道他是孝子，可他真的不怕自己有個三長兩短嗎？
“會死嗎？”果真隻問一句。
“不會。”月下仙笑了笑。
“那便無礙了。”葉澍堃一直懸著的心放下了，雖說性命也可以給她，可他若死了，母親怎麼辦，要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嗎？他做不到。
月下仙扶起葉澍堃，隔著帷帽，他模糊的看見一雙媚眼。
“走吧。”她五指輕動，兩人腳下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
“這……”要沉下去了！
“莫慌。”月下仙扣住他的手腕，微涼的手撫平他心中的驚慌。
眨眼瞬間，葉澍堃錯愕的看著四周。這……他就在他的房間裏，果然是仙子，不用問都知道他家在哪。
“還不帶我去看你母親？”月下仙提醒發呆的葉澍堃。
“對對對，快跟我來。”葉澍堃拉開.房門，帶著月下仙走到他母親的臥房。
鐵勾掛起白色的幾帳，躺在床上的婦人雙眼緊閉，稀少的頭發也顯得枯黃。月下仙看了眼便移開目光，她的陽壽已盡，就算華佗在世也回天乏術了。
半跪在病榻前，葉澍堃輕聲呼喚母親，“母親，我請來月下仙來為你治病了。”半天沒有動靜，他有些急了，伸手探了探她的氣息，見還有呼吸才鬆了口氣。
“仙子，請您替家母治病。”葉澍堃退開位置，想方便她醫治。
月下仙靜立不動，憐憫的看著他，道：“她的陽壽將盡，治愈的可能微乎其微。”
“不可能。怎麼會。”葉澍堃踉蹌後退，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不過。”頓了頓，月下仙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微微翹起。白皙的手指纏繞著垂在胸前的青絲，她似笑非笑的說道：“我可以替她續命三個月。”
“三個月？”葉澍堃轉頭望著床榻上的母親，廣袖下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月下仙走到他跟前，白色的霓裳在緋紅緋紅的木棉花映襯下更顯純白。雙手攏在袖下，她說道：“你要仔細考慮清楚，雖然說少了一魂一魄並沒有生命之憂，但身體卻會變得虛弱，從此以後大病不斷，小病常隨。”
“三個月。”葉澍堃閉上眼睛再三考慮，最終，他還是決定再為母親爭取一些時間，哪怕隻有短短的三個月來。無力地靠在鏤壁上，他仰頭深吸一口氣，說：“為我母親續命吧！”最起碼還有三個月，下個月就要禦試了，母親一直期望他能出人頭地，他要在她死前達成她的心願。
“你確定？”將青絲捋到耳後，月下仙問。
“我確定。”葉澍堃點點頭。
“不後悔？”她再度詢問。
“絕不後悔。”他搖頭。
“好。”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月下仙伸出手淩空一收，再看時，手心已經多了一顆乳白色的丹藥。
喂葉母服下丹藥，右手覆在她的胸口，掌心散發出的光芒漸漸融入。左手食指點在她眉心，牽引出一縷縷黑色的煙絲。
“咳咳……”顫微微的一聲咳嗽，葉母睜開朦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