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人走出樹林,回到馬車上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的事情,太陽已經快要落山,火紅而毫無溫度的殘陽籠罩大地,使沿途本就凋零的景象顯得更加淒涼。
柳青青以為高浩成受了傷,而她也渾身狼狽,他會讓車夫調轉馬車立刻回宮,畢竟,沒有什麼人能夠重要得過皇室的安全。
哪知道,高浩成竟然囑咐車夫按照原來的計劃趕路,生怕那位故人等不及,又催促車夫盡量快些。
馬車輪轂轉起來,車簾子被放下,高浩成終於看向柳青青花得不成樣子的臉,掏出一塊錦帕給她擦拭,錦帕最後停在她眼角下麵的刮痕上:“這些傷,都是嶽思弄的?”
柳青青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他要用箭射殺我,我逃命的時候不注意自己刮到的。”
高浩成寒著臉:“朕定要誅他嶽家九族!”
柳青青搖了搖頭:“算了吧,何必牽連無辜,嶽湘荷和嶽思都死了,其他嶽家人與我沒有絲毫冤仇,何必趕盡殺絕呢。”
“青青一向很善良,就連對待屢次三番加害你的嶽湘荷,你也能仁慈的給她一個痛快。”高浩成不置可否的說到。
乍聽高浩成此言,柳青青極度驚訝,脫口道:“原來你都知道?”
問完,她便意識到自己問了十分傻的問題,想來,自從她回到京城,她的一舉一動皆在高浩成的掌握之中,尤其是她進了宮以後。那裏是他的地盤,他什麼東西會不知道呢?
或許,就連她自以為的心腹翠屏也是他派來的人,但是在他允許的範圍內,翠屏是效忠她的。
高浩成倒也不避諱,直接道:“我知道,從你讓張魯將嶽湘荷抓起來時我就知道了。”
“這麼說來下令不許給嶽湘荷收屍的人是你?”
“嗯,是我。”
“為什麼?我是說,嶽湘荷當初不是你最愛的人嗎?你現下,為什麼能對她狠下心?”
“青青,你是在擔心我對你的感情嗎?”
麵對高浩成的問題,柳青青有些窘迫,她也說不上來此刻心裏是什麼感受。既希望聽到他說自己對嶽湘荷已經毫無感情,又害怕聽到他否定的回答,害怕他是個薄情寡義的人。她自己都鄙視自己的矯情。
高浩成輕笑,隨著她沉默的時間越久,他笑的聲音越大,好半響終於忍不住解釋道:“我與她之間確實有過感情,可是後來,這感情越來越不單純,不光光是她,還有我,我們對感情都不夠真誠,漸漸也就失之交臂了,越走越遠,再沒有感情,隻有相互利用和背叛。其實現在想想,即便當初她沒有背叛我,我們也是沒有將來的,我們都不是會對對方全心全意的人,自然也留不住情感。反倒是你,你真誠,你對人對感情都很認真,與我們所有的人都不一樣,所以……”
“所以什麼?”
“所以我會愛上你。”
高浩成說這話時眼神專注,表情溫柔,黑色的眼眸中有流光溢彩,似乎能將人的魂魄吸進去。柳青青不自在的撇開頭,心,不可抑製的怦怦亂跳。
不應該沉溺在他的溫柔裏!心裏一個聲音在提醒著柳青青。
柳青青強迫自己鎮定,裝作沒有聽到他的話,隨口問道:“你既然知道嶽湘荷的事情,就說明有人向你通風報信,讓我來猜猜這個人是誰。張魯不可能,他不會這麼做。那麼,唯一剩下的便是……翠屏?”
高浩成臉上掠過失望的神情,她還是在逃避他的感情,到底要怎麼樣,她才能敞開心扉接受他。
他低頭,落寞的笑了笑,伸手摟住柳青青的肩膀,振作精神答道:“她是我幫你物色的人,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左右手,宮裏的事情繁雜,你的性子不是喜歡管這些的人,加上你的身體也不是很好,若沒有幾個能幹的人幫襯著,隻怕會累到你。”
“你幫我物色的人?那為何不直接帶到我的麵前,反讓別人欺負她故意讓我遇見,讓我自以為發現了一塊璞玉?”
“青青,並非我有意瞞你。隻是你自己想想,依照你當時對我的看法,我若把翠屏帶到你麵前,你還會放心使喚她嗎?你能保證,你不會想方設法把她弄走?”
“我……”
“你放心,我讓她到你身邊是為了幫助你,而非監視你。我早就對她有過吩咐,若非關係到你的安危,其他諸事皆不必向我稟告。嶽湘荷的事情……翠屏有她的考量,她告訴我也是為了你好。”
柳青青抿了抿唇,高浩成的解釋在她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她直覺相信他的話,翠屏的存在隻是為了保護她,照顧她。她心裏有些茫然,她終於相信高浩成對她的感情,對她的好,可是她們之間有那麼多的隔閡,她怎麼能夠接受他……
但是,如果不接受他,她現在又是在做什麼?向他撒嬌,向他尋求溫暖和保護,坦然接受他給予的種種好,甚至坦然的依靠在他的臂膀之下,她這到底是在做什麼?
狹窄的馬車內,高浩成一直注意著柳青青的反應,見她眉頭深鎖,臉色變幻莫測,不用說也能猜到她的想法,他無奈一笑:“青青,我的回答你滿意嗎?”
柳青青點點頭。
“既然滿意,那麼這回,可以換我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
“今天,你為什麼要逃?”問完,不等柳青青張嘴回答,高浩成又接著說道:“你別說你對我絲毫沒有感情,這話我不信。我不是傻子,你更不是傻子,你心裏對我如何我們心知肚明。你若對我沒有感情,剛才看到我受傷你不會難受,那天以為我中毒而亡你不會瘋狂。我很肯定你對我尚有感情,即便這感情沒有以前濃烈可還是存在的,青青,你不能否認這一點,你說對嗎?”
在他灼灼眼光之下,柳青青很難違心的說一個不字,索性緘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