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見不平
陽光照射在堯熬爾草原上,金色的哈日嘎納花熠熠生輝,整個草原一片金黃。堯熬爾族青年巴雅爾騎在他那匹心愛的棗紅馬上,笑吟吟地走向一個唱歌的青年。
“雁群在白雲間飛翔,黑眼睛裏滿含藍天般的淚水……”那是個眼神中帶著憂鬱的年輕人,歌聲中也充滿著一股傷情味道,巴雅爾微笑著搖搖頭,打斷了他的歌聲:“達林,我的兄弟,你什麼時候能唱上一首快樂的歌呢?快把我的寶貝給我!”
達林回過神來,他趕緊把身後的套馬杆遞過來。巴雅爾是草原上的“套馬王”,別的牧民的套馬杆長不過5米,他的卻有9米長,而且還是最難練的活套,這樣不隻能套馬,還能套著狼。達林對他的套馬技術崇拜至極,他最願意為巴雅爾來保養套馬杆,昨天晚上他又用濕牛糞捂過了白樺木的杆子,讓它變得更加柔韌。他還在那杆梢的繩套上編了一隻蜻蜓,簡直像活的一樣在杆頭顫動,巴雅爾笑著接過來,讚美了他的手藝,一聲口哨,棗紅馬順從地轉過了身,載著他奔向了大草原的南方,他要到那裏去放牧馬群。
“巴雅爾,你小心點,蘇赫巴家在抓一個人……”其木格從蒙古包裏鑽出來,向著遠處大喊著,卻不知道巴雅爾聽見沒有?
達林看到其木格紅潤的臉上寫滿了緊張,他想安慰幾句,卻終於沒有說出來。
巴雅爾聽到了其木格的提醒,他心裏冷笑一聲,蒙古各部落戰爭不斷,好幾個古老的民族都在戰亂中被吞並、被合並了,在堯熬爾草原上稱霸一時的蘇赫巴趁機投靠了一個有勢利的主子,變得更加猖狂了。他可不怕蘇赫巴,因為那是他的手下敗將,連續三年在“套馬大賽”中,蘇赫巴都敗在了自己手裏。隻是,剛剛新婚的他不想招惹蘇赫巴,因為他再也不是以前單兵作戰的勇士了,有了妻子有了家,他不想讓其木格擔驚受怕。正想到這兒,巴雅爾突然看到一匹黑馬沒有跟隨頭馬,偏離隊伍竄上了山坡,他一聲口哨,棗紅馬飛也似地奔上了山坡,套馬杆在他手上輕盈地一揮,立刻套住了那匹淘氣的黑馬,他稍一用力,那匹馬就乖乖地掉轉了方向。
巴雅爾鬆了套馬杆,剛想下山,猛然間發現山坡上的一堆灌木叢中,似乎有一個人影。他問了一聲,那人沒言語,他急忙催馬過去,到了近處才看見,這是個渾身是傷的人,看年紀已經不小了,花白的胡子上沾染著血跡。傷得雖重,一雙眼睛卻仍然冒著憤怒的火,用盡了氣力一字一頓地罵道:“蘇赫巴家的狗,來吧……”
巴雅爾吃了一驚,這人就是蘇赫巴這幾天發瘋了要尋找的人!聽說賞金是三十頭牛、五十匹好馬。他正想仔細檢查一下這人的傷口,卻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他站在山頭手搭涼棚一看,隨即就拍馬下山,把頭馬趕上了這片山坡,其他幾十匹馬也跟著上了山,分散在那個人藏身的灌木叢周圍。
幾匹馬奔了過來,領頭的是個中年人,留著八字胡,兩隻眉毛倒豎著,他看到巴雅爾正在悠閑地吹口哨,隨即堆上了笑容:“巴雅爾,真是勤勞,不去陪你漂亮的新娘子嗎?”他扯了一句閑話,又接著說,“蘇赫巴老爺的一件寶貝被盜了,這可是要獻給朵顏大汗的禮物,那個賊受了傷,跑不遠,巴雅爾,老爺的賞額已經到了八十頭牛、一百匹馬,你要是抓著這個人,你就發財了!”
巴雅爾淡淡一笑:“布和管家,好誘人的財富,可惜我在這牧馬,連隻兔子的影子也沒看見,更別說賊了!”
布和疑惑地打量著巴雅爾,嘴裏依舊不陰不陽:“你要見著那傳說中的血兔子,那財富會更多的……老爺讓我們不放過任何地方,這個山頭,我們還沒搜過!”
巴雅爾一伸套馬杆:“布和管家,草原上的規矩,馬兒吃草時是不能隨便驚擾的,你要搜人,等我的馬兒離開山坡以後吧。”
布和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冷冷地說:“那是堯熬爾草原的規矩,這個地方,馬上要姓朵顏了。”
巴雅爾套馬杆上的蜻蜓憤怒地抖了幾抖,“布和管家,你的祖宗可都是堯熬爾人……”
話音未落,布和後麵已經有一個黑大漢耐不住性子,提馬想強行上山,巴雅爾迅速一揮套馬杆,在三丈開外就套住了黑大漢的馬頭,他大吼一聲,黑大漢連人帶馬被他拉扯得倒在了地上,半天也掙紮不起。
看到他如此神力,布和的臉變了,他打著哈哈,環顧了一圈,給自己找了個台階說:“不愧是‘套馬王’……這裏除了馬,真是一匹兔子也沒有,走吧,前麵搜去……”
看到他們走遠了,巴雅爾衝進馬群,他彎腰抱起了那位傷者。那老人吃力地說了聲:“謝……”就昏了過去。巴雅爾急忙解開他的衣服查看傷勢,突然間他停下了手,眼睛盯著老人胸口處,那裏紋著一匹狼,草原人有紋身不奇怪,紋狼也不稀奇,稀奇的是這匹狼的頸部到胸口,是血紅的一片。
啊,他是狼王的後人!
(二)狼王後人
堯熬爾草原水草豐美,不僅是馬牛羊的天堂,還是野兔野鹿的樂土,當然,也是惡狼的理想家園。牧民們經常被惡狼侵擾,也曾想方設法地想除掉這些禍害,但草原的惡狼們機警無比,似乎總有與人類相抗衡的方法。堯熬爾族有一個古老的傳說,這些惡狼中的狼王是一種矯健狡詐的“血狼”。所謂血狼,是因為它們的頸下到胸腹部的毛皮是紅色的,遠遠看去就像剛剛被揭掉皮的傷口在流血一樣恐怖。血狼在狼群中的地位無可替代,一聲長嘯,群狼畢集,悉聽尊命。有人說,把血狼抓住,就等於是抓住了整個狼群,因為隻要聽到它的召喚,即便是刀山火海,狼群們也會義無所顧地跳下來。可是說歸說,至今為止,堯熬爾人不但沒有成功地抓過血狼,連血狼的影子都沒看見過。巴雅爾也隻是聽父輩說,大約一百年前,堯熬爾草原的北方有一片赫爾澤大草原,那裏有一戶專門捕狼的獵人,祖祖輩輩和狼打交道,熟知狼的個性,他們被草原人稱為“狼王之家”。他們的祖上抓過血狼,還真的消滅過狼群,為了紀念這份輝煌,他們家的男丁成人時都會在胸口上刺一匹血狼的圖騰……
巴雅爾給老人煎了一碗草藥喝下,為了怕走漏風聲,他不敢把人安放在蒙古包裏,隻能暫時藏在山洞中。這個山洞在一個深穀裏,很隱密,很少人有來。那是他和達林在追野兔時發現的,這以後成了他和其木格約會的場所,有時候怕野獸毒蛇來襲,達林還主動擔任了放風的任務。想起這位樸實忠誠的兄弟,巴雅爾就禁不住心頭溫暖。
“傳說總是誇張的,小夥子。”老人自稱叫敖登,喝了藥,吃了東西,他的精神已經好多了,“傳說也是害人的,我是狼王的後人,可我從沒見過血狼,也不知道怎麼抓血狼。這個血狼圖騰害了我,所以蘇赫巴為了找到我,殘忍地殺了我的鄰居和朋友,這個惡賊最終抓了我,逼我交出血兔子,逼我替他抓血狼……”
巴雅爾這才想起來,布和那句“抓住血兔子會更富有”的話,這血兔子又是什麼呢?看他滿臉都是好奇,敖登笑了,他拍拍巴雅爾的肩膀,告訴他血兔子也是傳說,蘇赫巴不知聽誰說的,血狼隻吃一種渾身紅色的血兔子,而這種血兔子也隻有狼王後人知道在哪裏,要想抓住血狼,隻用血兔子來做誘餌。事實上,這個世界上哪有紅色的兔子呢?就算是有,也不能幫他抓血狼啊!
一聽這話,巴雅爾就不理解了,雖然他很討厭蘇赫巴,也很同情敖登,可是如果真能抓住血狼,再利用它引出狼群,把它們全部消滅,這難道不是大好事嗎?
敖登溫和地看著他,笑了笑:“你可真是個善良的年輕人,但也是個糊塗的年輕人,這片大草原上,什麼都不能少,包括狼!”
巴雅爾撓撓頭,他沒明白這是什麼道理?可還沒等他細問,就聽山洞外有人在叫他,達林來了!他急忙鑽出山洞,剛想解釋,卻見達林一臉惶急:“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快回去,蘇赫巴帶人來了,說你放跑了他要抓的賊,還打傷了他的人,要帶走其木格!”
巴雅爾急忙跨上馬,一路飛奔著回了家。蒙古包前圍了好多人,身體肥壯的蘇赫巴坐在當中的椅子上,左手裏玩著一枚大鋼球,眼睛惡毒地掃著周圍。布和和家丁們都在叫罵,讓牧民們別多管閑事。其木格站在自已家的蒙古包門口,手裏舉著一把短刀,但是臉色蒼白,顯然是嚇得不輕。
巴雅爾擠進人群,他感激地看了大家一眼,接著就上前把事情經過說了,並說是蘇赫巴家的家丁破壞了牧民的規矩,他這才套住了他的馬。蘇赫巴也知道,巴雅爾在牧民中威望甚高,今天強行帶走其木格是不可能的,他陰險地一笑:“巴雅爾,今天聽說你大出風頭,套馬杆使得神出鬼沒的,我還不太相信,今天你給大家露一手吧,看你能不能套住我手中的鋼球?”說罷,蘇赫巴一甩手,把鋼球高高地拋向了半空。
巴雅爾自然知道,圓溜溜的鋼球是沒法套得牢的,但他套馬杆在手,幾乎是下意識地一抖杆子,繩套準確無誤地套在了鋼球上。幾乎所有人都認定,等繩子一收緊,鋼球肯定得滑出來,但是沒想到,那鋼球竟然像穿在了繩子上一樣,竟然沒有脫落。巴雅爾也十分意外,他反應非常機敏,恐怕鋼球隨時會滑落,趕緊順勢將套馬杆大頭朝下,讓鋼球和繩套輕輕地觸到了地麵上,他驚出了一身冷汗,嘴角卻帶著笑:“蘇赫巴,謝謝你的大度。”
蘇赫巴和他的手下都看傻了,周圍的牧民也看傻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大家嘩的鼓起掌來。蘇赫巴眼中冒著火,站起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真有你的,套馬王,看來今年的套馬大賽,我又要輸給你了。”他帶著人往外走,邊走邊高聲叫喊著:“我要找的賊是狼王的後人,誰要抓住了他,賞額再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