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東西順著風飄落臉上,涼絲絲的,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珠。

她茫然的睜大眼睛,朦朧間仿佛看見一片煙雨蒙蒙,有影子正慢悠悠的踱步逆著風雨而來。

他衣衫華麗,手執黑油傘。傘葉略微向一側傾斜,渾身是和這陰雨霏霏極為相稱的幽靜。

密麻麻水霧避開傘骨向周圍分開,盤扣的沒有一絲遮露的衣襟,蜜色肌理上微突起的喉結,流暢的下頜線···但她卻怎麼都看不真切他真實的臉容。

隻有間隙的,從傘布邊窺見的,冷清、墨染、水意氤氳的眼眸。

嘩嘩——

巨大的水聲蔓延開來。

水波粼粼,遠山黛黛。火舌從天際往下滾澆,氣勢洶洶衝向她。她瞳孔緊縮,一陣心悸。

她痛苦的蜷著身子,空氣越發稀薄。

轉而身子卻踉蹌向前撲去,緊接著,便撞到了一個微涼的懷抱。

她緊緊擁緊他,悶在那個懷抱裏麵,聞見淡淡的,熟悉味道。

滴答滴答…

她攥緊手指,隱約聽見水珠掉落地麵,他漆黑無光的發梢,掃上她的耳畔。

她眼神渙散,他虛虛托著她,她仍看不清他真實的麵容。

她試圖開口,但是,連扯動嘴角的力氣也沒有了。

她還是蜷縮身子,臉頰貼在冰冷的土腥地麵上。被湘煙踩過去的指尖還在隱隱發疼,門縫下依舊有風滲進來。

她一動不動。

耳膜中傳來的腳步聲越來越重,越來越亂。她仿佛看到一群舉著火把的侍衛,衝進來戒備的圍著她,喊著殺人的口號,置她於死地。

就如前世那般。

嘭!

灰屑粉塵迎麵撲來,不堪重負的門窗倒向一側。

嘈雜成片。

下一瞬卻如死一般沉寂。

腳步聲漸沉…蘇合皺眉,艱難的睜開眼。

火光中,他身姿挺拔,錦袍華麗,一雙冷然幽靜的眼眸,靜靜地看她。

他靜靜的看著她。

從以前,到現在。

她定定的看他。

在屬於他的那抹波光中,她看到了,是隱忍,是不發,是濃鬱的自責與深深的眷戀。

是她。

她恍然大悟。

“你…”她試圖開口,局促的,不安的將手伸出去。

她擋住了他,擋住了自己看向他的視線。

“不,不要看…”

“不好看。”

“好看。”他嗓音略沙,水色薄唇微微湊近她,蹲下來:“你很好看。”

接著,緩緩的,握住她的手。

他指尖微涼,她卻被灼燒。她止不住顫抖,她忍不住了。

她掩麵嗚嗚哭了起來。

···

你我曾經約定來生一定要相遇,可我記住了約定卻忘記了你,甚至於,認錯了你。

我恐慌、失落、妄想、空虛。

我躲在怯懦身後,將所有癡念埋入骨髓。

我起初見色起意,我瘋狂盲目近乎直覺。

我日夜難寐,不知所以。

我唾棄自己,卻依舊愛慕你。

滿心是你。

幸而,塵埃落定。

就是你。

十日後。

蘇合躺在床上,剛喝下藥汁。

小棗送看診的太醫出門,嘰嘰喳喳的聲音響在院子中。清脆活潑令人心生愉悅。

蘇合抿唇微微笑著。

她已經記不清怎麼出的曾府,也記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隻那股淡淡的,木質香調的味道一直縈繞在她身周。

令她安心,以及,淡淡的悸動。

七月末,大暑已過,天氣不再燥熱,隨著秋意漸濃,林府的事情也到了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