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判決下來了,溫氏與林佳芷流放寧古塔。
聽到這個消息時,蘇合正在江邊送別林老夫人。
馬車停在樹下,侍衛默立一旁,風吹皺江麵,彌空秋雨帶著些微寒拂過臉頰。
林老夫人握著蘇合的手用了些力氣。
蘇合看著麵前的老婦人。
“不用送了,回去吧。”
林老夫人鬆開她的手。
“…奶奶”蘇合極慢極慢地點頭,曾經她氣命運不允也悲人心生來就偏,極恨時恨不得將二人拆食入腹,但當真正溫氏和林佳芷落了這麼個下場,她心裏卻無比平靜。
無情無視無所動,她真正放下了。往後餘生,冬雪春華夏雨秋實,再沒有她們。
蘇合垂頭,自懷裏掏出封信箋,遞給樹下的侍衛,“能見到那…兩人的話,就給了吧。”
她吐了口濁氣,對林老夫人笑了笑。
顯而易見,她懷裏的信箋,早備下了。她隻是缺一個,放下的契機。而現在,就是那個契機。
林老夫人並不知道蘇合信裏寫的什麼,但見她臉頰微微泛紅,眼中神采熠熠,五官鮮活起來,便覺得塵埃已經落定。那信箋遞到溫珞手裏,或是永遠也遞不到,反而不重要了。
…
一時侍衛離去,槳動船行,煙波浩渺中,那模糊黑影也漸行漸遠。
蘇合獨立江頭,指尖掐了下掌心。水光接天,望不到邊際,一排一排波浪打上礁石,遙遠天際日暮逐漸垂下,連綿起伏的江水半紅半綠。
那麼高遠那麼寂靜。
不知看了多久,又好似隻是瞬間。她緩過神吸了吸鼻子,有些囔囔的聲音。手指的溫度也降了下去,她摩挲幾下,貼在臉頰上,嘶的一聲低呼,反而起了一小段的雞皮疙瘩。
餘光中,遠遠有人影過來,蘇合頭一偏,下意識瞥過去。
方靈均穿著靛藍常服,靜靜的看她。
蘇合心跳開始慢慢加快。她深呼一口氣,收回視線,故作鎮定的看著江麵:“怎麼有空來…啊!”
方靈均忽然邁步過來,握住她的手腕。
力氣不大,她不至於覺得疼痛卻也掙脫不開。
蘇合輕輕掙紮了下,視線放在她手腕上。
他手指一如既往的幹淨好看,像通透的玉。常服的袖口偏大,旁人穿可能顯得邋遢極了,但他總是穿的恰到好處。
他有那麼多華麗的衣著,她隻愛他穿這一身常服。
方靈均指尖偏涼,但她手腕一直露在外麵,他貼到她的腕上,讓她手腕有些發燙,更有些癢。
不,癢的地方或許遠遠不止手腕,她上齒刮了刮舌尖,有些難受。
手想收回來,剛抽了下沒料著那人一用力,她身子被調了個頭,然後她就踉蹌撞入他的懷中,悶在他的懷裏。
鼻尖全是他的味道。
蘇合手指攥緊,身子絲毫不敢放鬆。
方靈均目光落在她發頂小小的璿兒上,他伸手,在她耳垂柔軟處,一點點摩挲。
蘇合腿彎兒一軟,差點溜下去。
“蘇合。”
他低聲呢喃,帶著潮意的呼吸噴灑下來,她隻覺得她耳朵尖快要燒著了。
“我很歡喜。”
他鬆開她,對上她的視線。不同往日的冷淡,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你,知道了?”
她聲音發顫,內心翻湧的說不上來的酸澀。
那封信,她知道,無論林佳芷能不能看到,他看到了。
而她…她也是,想讓他看到的。
蘇合定定看著他,方靈均又一用力,低頭吻了下來。
有些微澀的佛手柑,帶著他的體溫。
她揪住他的衣領,將將攀援著他。她攥的那麼緊,是用了整整兩輩子的力氣。
她閉上雙眼,眼角一滴淚珠,毫無征兆滾落下來。
那封信,隻有短短七個字:因為我是林佳葶。
因為我是林佳葶,所以你是方靈均也是方白。
因為我是林佳葶,所以我刻在骨子裏的,一直隻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