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和親
晉武二十三年,我十六歲。西突厥攪擾邊境,百姓苦不堪言。胡人食肉,馬背天下,凶悍異常。文武百官有半數主張和親,遠嫁大梁公主。不知是哪宮娘娘提醒,竟讓父皇記起了在皇宮一個荒僻的角落,還卑微地活著我這樣一個女兒。
天子步臨,蓬蓽生輝,我十多年未見的父皇,他還穿著他那尊貴精致的龍袍,錦衣玉食的嗬護讓他毫不顯老。我依舊靜靜地跪在他腳下。唯一有變化的是他目光中的驚異與欣喜:“多年未見,看來昀兒已經長成了。布衣素麵已是清麗佳人,若華服紅妝,以公主之禮冠,必能讓胡人十分喜歡。
”我麵上仍是淡淡笑著。恭謹地磕頭:“能為社稷分憂,是兒臣之福。”
以公主之禮,多麼可笑。你想讓我是公主時我便是公主,你想讓我是草芥時,我比草芥都不如。你從未在意過我的生死,我又何必在意你的社稷。
出嫁那日,我將一個宮人綁入花轎,自己則隨著送親的隊伍明目張膽地走出皇宮。走在長安街上,我穿著小廝的布衣,深深地伸了一個懶腰。長安街繁華紛擾,人聲鼎沸,長這麼大,我真是第一次見這麼多人,波瀾不驚的內心竟也有些波動。忽地從宮門方向湧出一批官兵,手中都拿著一幅畫像,抓住年輕女子就同畫像上對照,車吵馬嗥,驚擾了整條街。我從地上抓起一把土,胡亂往臉上一抹,便快步朝小路上走。轉身走進一個巷口,卻迎麵撞在一個男人身上。我退後了兩步,有些不穩,被他一把扶住。
“姑娘,”麵前的年輕男子看了眼巷口外,笑道,“往臉上塗這些泥巴做什麼?”
我抽出手,匆忙朝他一揖:“公子別打趣,我乃男兒之身。”
他好笑地拿手捏上我的臉蛋,揭下一篇汙泥:“瞧,這不是好看許多了嘛。”
我長這麼大,從未被陌生男子動手動腳,瞬間便紅了臉頰,又羞又惱,揮手朝他劈去。他身量高大,腰身挺拔,雲錦官袍,腰間佩劍,顯然是各武將,單手便讓我動彈不得。
“你個登徒浪子,快放開我!”我自知不敵,隻好逞逞口舌。
他手上力道減了些,卻仍未鬆開:“我並非有意為難姑娘,隻是方才見姑娘抓著泥巴往臉上抹,一時有些好奇。姑娘的身份究竟有何特別,別家女子往臉上塗胭脂,姑娘卻以泥代之。”他眼內竟是玩味的笑意,我被他看得滿臉通紅。
“霖澤,不可對公主無禮!”巷口的另一端,一個華袍短髯的中年武將大聲喝令。徐霖澤便立時鬆開鉗製著我的手,隨一眾兵將向我行禮。
“公主,原來你就是那和親出逃的蕭昀公主啊。一來長安便碰上這樣的趣事,還一不小心便撞上這樣的趣人。”徐霖澤仍是饒有興趣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