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的好姐姐,我和阿泓在這裏比試了十幾次了,也不曾有一次像你一樣差點連著馬一塊摔下去。我看呀,我們還是趕緊回府吧,三姐的性子可比小時候還要野了,要是磕著碰著,爹非要了我的皮不可。”李林訕訕道。
我環視四周:“這麼早就回去,這裏這麼漂亮,我還沒看夠呢。”
徐霖泓道:“三小姐若是喜歡,以後我們再來就是了,這一日就要看完,豈不是日後就沒了新鮮感。”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的也是。這下山還得一個時辰,回府又是兩個時辰,這麼算來,能趕在日落前回去都算好了。”
言罷三人各自駕著馬,奔馳而去。
第二日一早,迎春便早早地喚我起床。我將頭探出被子,瞄了一眼窗戶的方向,一片漆黑。我邊縮回被窩邊含糊道:“才幾時,就要起床,早膳也沒這麼早呢。”
一邊以冬的聲音沉靜:“今日是三小姐的生辰宴,小姐要早起試衣,梳洗,仔細打扮妝容。到午宴時,老爺要將三小姐隆重介紹一番,因此三小姐午間就要露麵了。”
我哀歎一聲,掀開被子坐起身來:“行行行,都聽你們的,反正你們一個個都比我厲害,以後我全聽你們的就是了。”
迎春笑著上前,手裏端著一件緋色的衣裙。
這四個丫頭幾乎將我擺弄了三四個時辰,這途中我一直坐在椅子上,連早膳也不曾用,又困又餓的,已經快要暈倒。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李林從背後一拍我的肩膀。我被嚇了一大跳,正準備發怒,卻聽見他誇張地驚呼:“三姐,你好美啊!”
知秋溫和道:“三小姐,裝扮都完成了,您自己站起身來瞧瞧。”
這房中除了梳妝台,還有著一麵很大很長的銅鏡,能照出人的全身。我走到那銅鏡麵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其實我有很久不曾好好地打量自己了。
從前在含澤殿,我自卑到不敢照鏡子。反正也沒人看到,反正也無人理會,何必這麼費心擺弄自己。隻是偶爾看到水中的自己,又會一番心酸。
後來在草原上,根本不曾有銅鏡這種東西,那兩年間也從未施過脂粉,每日素麵朝天,吹著草原的幹風。
在宋府的兩年就更是如此了。俗語道:女為悅己者容。我卻覺得自然應當是為己悅者容。真心喜歡一個人,在意他,才會在意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和腦海中的印象,會試著注意自己的一顰一笑,是不是他喜歡的樣子。
鏡中的我似乎和從前那個自己不大一樣了,也許是長了年歲,也許是漸漸有了不同的心境,也許我已經來到了一個女子一生中最美的年華。
長長的烏發在頭頂盤成了雲髻,留著繞耳的兩束,顯出少女的氣息。緋紅色的束腰長裙,將原本就高挑的身段襯得更加玲瓏有致。紅裙長長曳地,袖口是滾邊金線的幾片橙黃的楓葉,腰上是一條石榴色的錦帶。
鏡中的臉麵小巧白皙,黛眉紅唇,有三分閨閣小姐的嬌俏,也有三分女子的嫵媚豔麗,剩下的四分,隻怕是似笑非笑,似是含情卻又無意的神秘。一雙眼眸大而明亮,閃著深棕色的暗芒,似乎帶著笑意,又似乎有著誰也看不透的含義。
我記得母妃的樣子。母妃在我印象中,永遠是二十幾歲的模樣,一張臉生得嬌豔,卻又偏偏是恬淡的性子。明明可以傾國傾城,卻要選擇遺世獨立。我像極了年輕時的她,當然,像的也僅僅隻是這幅天生的好皮囊。
我恬淡嗎,我不知道。我不喜歡爭的時候,其實是我完全沒能力去爭的時候。等我有了能力,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像向蕭愉複仇那樣,一發不可收拾。去爭,去搶,去奪,那些本來就應該屬於自己,或者是按道理就是自己的東西。我會那樣嗎,我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連我自己亦無法回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