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雷米爾的講述,巨大瑰麗的畫卷在淩漆腦海裏徐徐展開,他不禁回想起自從孩童起就有的對世界的無窮想象。
“看來我已經無法拒絕,不過,我還剩下最後一個問題。”理了理思緒,淩漆說,“你擁有我聞所未聞的精密儀器,你可以為我改裝昂貴的機械肢體。你似乎十分富有,卻並不阻攔我殺掉一名貴族。我隻知道你的名字,卻從沒看到過你的麵孔。你神秘得令我不安,卻又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要信任。”
淩漆盯住雷米爾被重重遮擋的麵孔,他問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問題多多的少年啊。”雷米爾感歎著,卻第一次遲疑了。
“你是什麼人,我並不在乎。也許你是一個高居穹頂的無上貴族,也許是一個掌握高明技巧的機械改裝師,或者你真的是一個四處旅行的古怪闊商人,但你絕對不會和我一樣是個賤民。
“是啊,無論你是什麼身份,其實我都不會在乎。我隻是需要知道,我即將為之服務的是什麼樣的麵孔,而不要僅僅認識一張連五官都看不到的。”
“疑慮多多的少年啊。”雷米爾繼續感歎,也繼續遲疑著。“我已經太遷就你了。”
“那麼,究竟如何呢?”淩漆執拗的追問著。
雷米爾低頭想了一會,之後,就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他將馬車車廂的窗簾重新遮得嚴嚴實實。
“如果你一定要看,那麼隻有這一次。”雷米爾說,然後他摘下了禮帽。
一大蓬銀灰得發亮的頭發流水般傾瀉而下,幾縷發絲揚起,幾乎要迷了淩漆的眼。緊接著,雷米爾又取下了黃銅麵罩和風鏡。出現在淩漆麵前的,是一張完美到極致的臉。
“你、你是女人?”瞬間,淩漆怔愣了。
雷米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就像是有一點窒息。一摸淡紅飛快地閃過她潤白的臉頰,就仿佛在馬車的車廂裏泛起一道令人目眩的光亮。
“你已經見到你所要求的了。”雷米爾的音調有一點點緊繃的滯澀,大概是因為沒有了口罩,她說話聲音裏再沒有那種沙沙的幹擾噪音,格外幹淨、清澈。
淩漆也似乎感覺有些窒息,他略有些慌亂的側過頭去,就像不敢直視雷米爾的麵孔。
僅僅躲避了幾秒鍾,淩漆就忍不住回過頭,再去看那些精致到不可思議的五官。但是,雷米爾已經重新戴上了麵罩、風鏡和高禮帽。
有那麼一小會,馬車車廂裏一點聲音都沒有,車輪在石子路上碾過的咯楞聲顯得格外的響亮。
終於,淩漆開口低聲說,“我沒別的問題了。”
雷米爾也笑了,她的聲音又重新帶上了那種帶著沙沙的幹擾噪音,“那麼,我是不是已經得到了你的承諾?”
淩漆也放鬆地笑了,這是他多少天以來露出的第一次開心笑容。
又過了不久,馬車停靠在一棟半新的磚房前,這裏是雷米爾臨時租用的一個公館。公館並不大,也不算奢華,設施也很清爽簡約。駕駛馬車的車夫齊休,就是雷米爾的唯一隨從,他似乎一身兼任了管家、園丁、廚師、車夫等等所有差事。
這個齊休長的就是一副尋常大叔的模樣,也很少說話。他成天裹著厚厚的外套,還和雷米爾一樣總是戴著手套,所以淩漆也看不出他是否進行過什麼機械改裝。
這次,雷米爾再次囑咐淩漆,在他度過機械臂磨合期之前,不要再出門亂走。這次,淩漆笑著點頭答應了。
在公館的後院,有一片修剪得十分整齊的小草坪。在最初的幾天裏,除了一日三餐和少量的睡眠,淩漆把所有的時間都消磨在那裏,沒日沒夜的磨練操控機械臂的技巧。
在他的頻繁使用下,這條手臂就像一個吃電能的老虎。每隔兩三天,齊休就會扯條粗大的電纜連接在他的手臂上,為手臂充電。
一百三十年前,偉大的無與倫比的神羅公司建立了,從那天開始,幾乎每個人都承認,神羅公司就像它的名字一樣,簡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每隔一段時間,神羅公司就會向公眾介紹一兩種新技術。從采礦煉鋼到飛空巨艇,又到人體的機械改造,這些技術的範疇幾乎無所不包,但其中的任何一項,都足以翻天覆地的改變世界上所有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