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擦肩而過(1 / 2)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張若虛--《春江花月夜》

這幾日,芝蘭日日窩在小膳房搗鼓奶酪,那日秦嬤嬤看似信手拈來,卻不料自己反複試了好些回,終是差強人意。還是火候欠了點,若是能加上些瓜果生鮮,或許會增色不少,隻是不可一蹴而就,還得從原汁原味開始,芝蘭如是琢磨。這時,小張子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

“正巧要找你嚐嚐,雖然比起嬤嬤的手藝差遠了,聊勝於無嘛。”芝蘭邊說邊盛碗。小張子著實討人喜歡,手腳麻利,頭腦機靈,待人熱忱,芝蘭來的這幾日,他前前後後張羅打點,又有意無意透露嬤嬤和姑姑的喜好,處處提點,唯恐芝蘭行差踏錯,芝蘭十分感激。

“嗬嗬,謝謝芝兒姐姐,我就不客氣了。”小張子嘿嘿笑道,忽又斂笑提醒,“姐姐,這膳房都是講用度的。雖然嬤嬤對你好,不過……”

“恩,謝謝,還是你想得周到。”芝蘭點頭,指了指炭爐上的瓷鍋,眨了眨眼。

小張子探頭望了眼那已見底的鍋子,靦腆地傻笑,接著滔滔不絕地重拾宮中趣事,突然恍然跺了跺腳,道:“唉喲,忘了正事了,找姐姐原是去壽藥房,恐怕來不及了。”說完撂下碗,便拽著芝蘭急急出門。

出了院門,小張子倒似六神無主了,心急火燎地四下張望,不知何去何從的慌亂。

“怎麼了?”芝蘭急問道。

“壽藥房近禦藥房,在南三所那邊。平日裏我都兜遠,從禦花園東宮牆那邊繞,今日恐怕來不及。”小張子順了宮牆朝北指去。

“啊……禦花園在最北,這樣豈不繞了個大圈子。為何不朝南?”芝蘭疑惑。

小張子指指對麵的月華門,壓低嗓子道:“這宮牆那邊可是萬歲爺的寢宮,乾清宮。若是朝南抄近,得從乾清門那兒過。繞路事小,擾了聖駕事大,我哪敢……”

“那……”芝蘭初來乍到不敢擅自做主,道,“還是趕緊朝北走吧。”

小張子咬了咬唇,歎道:“你有所不知,錢公公吩咐的差事,我哪敢耽誤,這……遲了板子是吃定了。”首領太監錢公公的嚴苛手段,芝蘭早有聽聞,上月有個小太監因瑣事吃了板子,不兩日竟一命嗚呼了,還不足十二歲。

“看來隻能走近道了。”小張子指了指南邊,篤定地說,“姐姐,今日你別隨著了,我找別人同去。萬一不巧……擾了聖駕,恐連累了姐姐。”

“說的哪裏話,我陪你去,好歹有個照應。既是領了吩咐有腰牌的,縱然遇到聖駕,想來天家也不會責罰。”芝蘭笑著寬慰道。

小張子定著看了眼芝蘭,點頭嗯了一聲,便急急領路。兩人低埋著頭,一路疾行,芝蘭突覺眼前豁然一亮,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的石磚。

小張子稍稍扭頭,慎慎低語道:“乾清門到了,跟著我。”乾清門為內廷正門,亦是皇上禦門聽政之處,天家氣象果然……芝蘭心頭一凜,頭埋得更低了。

突然,小張子前方嘎然停步,狠狠拽了把芝蘭的衣袖,噗通跪了下來,芝蘭隻覺雙膝生生作痛,差點沒噤住聲。小張子額頭冒著豆大汗珠,雙手伏地,整個身子都似在微顫。芝蘭不由望遠處低低瞟了一眼,幾丈開外明黃一片,竟撞了聖駕。芝蘭心下並無惶恐,倒似有幾分好奇,唯是埋首什麼也看不真切,隱約卻覺得有人朝這邊打量。

整整跪了近半柱香,小張子才緩緩起身,長長舒了口氣:“真險,好在萬歲爺不曾怪罪。”說完,一路急出景運門,經過禦茶膳房、南三所,總算趕上了。小張子與壽藥房掌事李公公低聲對著清單,當班小太監帶芝蘭四下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