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主帳燈火通明,玄燁正伏案批閱奏折。成韻膩歪在軟榻上,百無聊奈地癡望著奮筆疾書的丈夫,眸光脈脈,嘴角浮出一絲愜意微笑。梁九功候在一側,瞅得分明,主子處理政務時從不允嬪妃近身,而今,真是奇了。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玄燁不曾抬眸,更不曾往軟榻捎過一眼,成韻已覺不耐,輕輕起身,踮著花盆鞋,生怕磕出聲響,躡手躡腳地踱至燭台,摸起一側的剪刀……
梁九功伸長脖子,狠狠搖頭,遞眼色,成韻唯是渾然不覺,哢哧……燭光搖曳,瞬時熄滅,營帳一側頃刻黯淡。
不由蹙眉,玄燁扭頭望了一眼,眉目不悅。成韻揚著剪刀,僵在原處,嘟了嘟嘴,低聲撒嬌道:“皇上,臣妾本想剪燭花……不想,卻……哎……”
眉角順了順,嘴角浮過一縷笑,玄燁淡淡搖了搖頭,複又落筆疾書。成韻不由莞爾,微仰下顎,對梁九功使了個眼色。梁九功含笑,碎步上前點燭。
班房,魏珠仍是掌著那抹烏青發呆。咳咳……梁九功佯咳兩聲,瞥了眼魏珠,冷冷道:“怎麼?還沒想明白?”
魏珠起身,攙師傅坐下,愣愣陪坐一側,歎了口氣,道:“還請師傅指點迷津,我一來看她可憐……二來,瞅著主子好像……”
梁九功歪著脖子,瞟了眼徒弟,嘴角揚起一縷輕笑,壓了壓嗓子,道:“你瞧瞧主子便知該怎麼做。”
魏珠嘟了嘟嘴,抬眸斜睨著師傅,半晌,問道:“今夜,成嬪娘娘還侍寢?”
梁九功微微點了點頭,頓了頓,又悄聲捎了一句:“和昨夜一樣,主子沒打算送她回帳……主子心意如何,做奴才的猜不透,也不用猜。至少主子想讓我們知道,如今誰得寵……”
悻悻地塞烏青入袖,魏珠點點頭,複又笑道:“多謝師傅。”
翌日清晨,魏珠便急匆匆來了禦膳房營地。
“唉……慕秋姑娘……”魏珠匆匆施了禮,問道,“可知芝蘭姑娘在哪兒?”
慕秋福了福,微微笑了笑,語氣些許不耐,回道:“她……我怎麼知道。昨兒個就沒見她人影,哼……準是做了醜事,羞於見人唄。”
麵容些許僵硬,魏珠耐著性子說道:“我上上下下都找過了,連……湖邊也找過了,就是尋不到她。姑娘既和她同帳,應該清楚些,還請姑娘好好想想。”
撅了撅嘴,慕秋愈發不耐,冷冷道:“我哪裏清楚,我和她素不親近,她昨夜都不曾回帳,誰知道又去了誰的營帳,哼……”
心頭一緊,魏珠直了直腰杆,急急追問:“昨夜就不在?你怎麼不早說,宮人豈能徹夜不歸,錢公公呢?”
心稍稍一慌,慕秋支吾辯白道:“她這又不是頭一回了,我就沒放心上。”
“你……”不由一股氣騰上來,魏珠揚指點了點,心頭暗湧一絲不安,若是丟了宮人,師傅身為總管必受牽連,顧不得再糾纏,碎步急趕。一路不斷寬慰自己,圍場固若金湯,必是出不去的,一瞬心底又更慌,莫不會尋短吧……愈想愈慌,趕回主帳時早已氣喘籲籲。
成韻正美滋滋地為玄燁整理穿戴,今日難得不召見蒙古王公,也不騎馬射獵,唯是召了京師趕來麵聖的幾個臣子。一襲月白便服超逸脫塵,襯得劍眉皓宇愈顯倜儻風流,成韻難掩嬌羞,伸臂環著玄燁,束起腰帶,又是一抹緋紅。玄燁垂眸,淺淡一笑,瞬間,不由憶及帳角的那抹嫣然,心間悵然若失……
梁九功靜靜候著,不時微微抬眸偷睨,一瞬,瞟及簾縫那廂,魏珠正苦著臉暗使眼色。梁九功怯怯退出帳,魏珠碎步迎上急急耳語……
玄燁順著微漾的簾帳,瞥了眼兩個擰眉低語的奴才。
“皇上,今日您召見臣子後,可有空陪臣妾走走?好不容易來趟大漠,臣妾卻不曾見過半眼。”成韻拖著膩膩的嗓音,撒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