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車禍(1 / 2)

“啊——”人行道上一個女孩突然尖叫起來。

尖叫聲還沒有完整地從喉嚨裏傳出來,街上的人流被這突如其來的尖叫聲驚嚇到,他們還來不及做出條件反射,一聲更巨大的碰撞聲響起。

原來女孩看到一個青年低著頭走路,神情恍惚,不知不覺竟然走出了人行道,像條流浪犬突然闖進車流。一輛黑色野獸般的悍馬來不及急刹,撞上了青年。

青年像紙片一樣飛起來,飛到十幾米開外。

人群像暴露在空氣中的螞蟻窩,或東走西竄,或條件反射地摸摸自己的腦袋和身軀,發現還在才安定下來。原本車水馬龍的鬧市街區很奇妙地安靜下來,隻剩下悉悉邃邃的小動靜,默契地圍觀過來。膽小的也忍不住湊腦袋過來瞧瞧。

鮮血慢慢從潔白的襯衫裏漫滲出來,沿著瀝青公路慢條斯理地流動,繞過小指頭,流向變形的腳掌。人們的視線跟著血流,發現它最後停止了,略微發出失望的感歎。如同看到戛然而止的電影結局,發出不滿的歎聲,同時充滿著驚喜,空氣中是意猶未盡的遺憾。

十幾秒前還是一條鮮活的生命,現在隻剩下沒有溫度的屍體。

警察記錄好死者的資料:春生,94年生,屬狗。應屆高考學生,XX中學……

大街重新恢複原本的麵貌,匆忙,熱鬧,繁華,冷漠,孤獨……

一陣哭聲傳來,哭腔莫名滑稽,像京劇的長調,時而短促,時而綿長,轉瞬間幾個音調爆發,如同海潮波浪。

“我可憐的兒喲……”抱著屍體哭的是一位女士,大概四十歲,一身名牌,滿臉厚妝。

“節哀順變啊,梅女士。”警察靠過來,忍不住安慰道,“那位先生希望和解此事……”邊說邊轉身向不遠處招手,一個腆著大肚子的中年人走過來。顯然,他是悍馬的主人。

“梅女士……”中年人歉意地打招呼,梅女士抬頭看到他脖子上又粗又大的金鏈,哭得更凶了,一邊哭一邊喊叫:“生兒啊,你忍心丟下我們兩個老家夥哦,我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啊,還不如跟著你去好了。”

中年人姓江,自稱江某,山東漢子,平生俠肝義膽、義薄雲天。他對待女人從來都是禮讓三分,如今一個弱女子哭倒在他身旁,哭得淒厲異常,不禁肝膽寸斷,老淚橫流。他彎下腰來,一邊扶起梅女士一邊說:“梅大姐,令郎的事江某十分對不住!有什麼困難的盡管提出來。”

梅女士一聽,哭聲漸漸變小,抽泣著說:“我一介女流懂說什麼話?隻恨孩子他爸病臥在床多年,孩子出車禍了也不能趕來處理後事,家父家母遠在大山種田,可伶喲,都快進棺材的人了還得自食其力,生病也不敢跟女兒說,怕成為女兒的包袱。父母怎麼可能是做兒女的包袱呢?你說對不對。”

江某是個孝順的人,不能再讚同了,頭點得像打字機,抖得大金鏈發出啪啪聲響。

“孩子很懂事,學習很刻苦,剛剛得知考試大學,這個破爛的家還指望他呢,誰知……”梅女士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聽到這裏,江某內心自責得腸子都打起結來,胸口壓抑得很。江某黯然地說:“梅大姐,你真是女中英雄啊!我知道和你講金錢是對你的侮辱,但如果你不收下我這五百萬,江某怕是日夜不能安心啊!”

梅大姐聽到五百萬,立馬止住了哭聲,笑容重新出現在臉上,宛如枯萎的春花重新煥發光彩。

江某見到梅大姐神色變化如此之快,一時愕然。

梅大姐見到江某臉上的疑惑之色,才發覺自己失態,慌忙解釋道:“人死不能複生,我不忍心生兒的死讓你內疚後半生啊!”

江某信以為真,更加感動,說:“梅大姐果然是豪俠義士,江某佩服!這是一千萬,大姐如果看得起我江某就收下!”

在空中,春生的靈魂目睹了這一切。

春生表情詭異,非哭非笑,似沮喪似嘲笑,時而憤怒時而淡漠,一張臉不過方寸之地,卻生動豐富地呈現出千姿百態的表情。

在警察找到的資料裏,“早年父母雙亡,寄居於親戚梅……”

原來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