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飾品店重新營業了。
這是入冬以來最最熱鬧的一天。天空萬裏無雲,暖暖的太陽爬上了屋頂,房簷下樹梢上的冰柱和積雪開始融化,路旁孩子們堆積的雪人掉鼻子少耳朵的還在全身濕濕地淌著水。
死沉沉的李麗飾品店也空前地活了起來,不知情的姑娘媳婦們切切私語:店門幾天都沒開準是去進貨了,爭著搶著去挑新衣服;知情的鄰裏們心裏猜測:小老板惹了大老板這會兒有好戲看了,好奇地湊上門來看熱鬧。小店裏如此地熱鬧好象並沒有引起李老板的注意,她有心無心地張羅著顧客,隻顧忙自己的活。先是騰出了試衣室旁邊的地方,又打電話要來了一張麻將桌、撲克和麻將,看那架勢倒是要開麻將館。不等她忙活完門外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女中音:
李麗,我來了,你在忙什麼呢?站在門外的是一位四十出頭的女人,隻見她鬢發高盤,金鐟閃閃發光,粉臉紅唇,微胖的身上套一件寬大的貂皮大衣,使這個模樣不算出眾的女人顯得那樣地雍榮與華貴。
啊,辛語,我終於把你給盼來了。這些年你躲哪去了,讓我想得好苦哇。李麗邊說邊跑上前迎接來人。
門外那個叫辛語的人,沒有說話,她默默地走進門來。把手裏的一個紫色皮包挎在了胳膊上,伸出兩隻白白胖胖的小福手緊緊地握住了李麗的雙手。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李麗的臉,兩個同齡女人她看著她,她盯著她,她看著她出神,她盯著她猜測。突然辛語鬆開了李麗的手,捧起了李麗的臉,這時四隻眼睛同時合上了,四串大大的淚珠子不約而同地滑落在了胸前。當四隻淚眼同時睜開的時候,兩人已緊緊地相互擁抱在了一起。緊緊地,緊緊地,頭貼著頭、臉貼著臉。她們無語,她們不動,隻有淚水還在輕輕地滑落,擦抹在對方的肩頭。顧客們不解地盯著她們猜測著她們的心思,誰也說不準,誰也看不透,誰也不忍心打攪她們,隻得默默無聲地走開了。
李麗,你還算不算朋友了?他死了,你也死了?這些年你遭這麼大的罪都不跟我說一聲你為什麼?辛語抹一把眼淚捶打著李麗的背埋怨說。
辛語,你太不理解我了。也難怪,不從這塊地走,不知這塊地滑麼。寡婦這個名詞太壓人了,它讓我自己封閉了自己的心。我想想,看看,總覺得沒別人高,不願意去連累別人,不想得到別人的同情與憐憫,不想讓別人來分擔我的憂傷和痛苦,更不想把我的惡運帶給別人。這些年我和親戚朋友都不曾聯係。
你這是一種什麼理論?再說咱倆什麼關係?能跟普通朋友相比嗎?沒有你我還能有今天?你怎麼就不想想當初你把多少好運帶給了我?專鑽那個不開竅的牛角尖。也怪我不好,這幾年日子過好了,也沒什麼心思了,專靠在了那打牌壘長城上,把朋友們都給忘了。要不是張玉蘭叫我到這來打牌,我還真不知道你在哪呢。這回行了,我來了就不走了,你一天不找人我就陪伴你一天,兩天不找人我陪伴你兩天,直到你找到了稱心如意的伴我才離開你。要不然我就天天陪著你打牌做買賣。不要緊你盡管玩,輸了錢算我的。
那感情好,你知道我現在唯一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是孤獨寂寞,有你作伴我可就什麼都不怕了。李麗抹去了眼淚開始整理小店的物品,辛語也跟著動了手。
真的,李麗以後咱還像年輕時那樣。你有什麼事也別背著我,你兒子上學用錢的事也包在我身上。你是不知道,我現在拿幾個小錢一點也不成問題,指頭縫裏漏幾個也夠你們娘倆花的。不瞞你說哪一年我也能輸上幾萬,以後少賭省給你們。
我跟你說實話吧辛語,錢上我還沒覺得怎麼緊巴。就是沒個說話的人不行,大事小事都靠在我一個人身上實在太累。你能在這方麵幫我就解決我的大問題了。
這好辦,從今往後隻要你需要晚上我也去陪你。
去你的,別盡拿好話糊弄我,一晚上不回去,你那位還不找上門來跟我算賬?哎,還沒問你呢,王兵他現在幹什麼?還在想你的那個他嗎?
屁話,他要在想我的那個他你讓他想嗎?話一出口辛語便後悔了。她忙低下頭用眼角的餘光掃向李麗,她的心在警告她的嘴,寡婦麵前不能開這樣的玩笑。話鋒一轉:你兒子現在大學幾年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