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應元、徐進教仍常出宮去勾欄場所,邀請過魏四,他婉言拒絕。什麼貴香院怡紅院的,名字俗氣,地方自然俗氣,怎能與蒔花館這類相提並論。
他也常想去蒔花館看望楊留留,可一聞滿身的馬糞臭味,無奈作罷。
秋末,馬場的草漸漸枯黃,本以為將在這度過宮內日子的魏四在與劉吉祥的一次談話後發生變化。
魏四來到禦馬監衙門時,劉吉祥正在訓斥騰驤四衛營的幾個千戶。皇上未去天壇,一番心血白費,劉吉祥本就十分不爽,結果營內竟然發生鬥毆,雙方人數加起來多達百人。
魏四在外候著,直到那些千戶離開方才進入行禮:“魏四參見劉公公。”
餘怒未消的劉吉祥厲聲喝斥:“喚你來,為何現在才到。”
一聽到你呼喚,我就急忙趕來了呀。魏四想。可不能反駁,隻能老實認罪,“魏四知錯,下次不敢。”
劉吉祥語氣緩和下來,歎著氣道:“恐怕沒有下次了。”
魏四驚愕,“公公,這是為何?”
“直殿監王公公那缺人手,向雜家提起。”劉吉祥解釋道,“雜家見你手腳麻利,勤勞肯做,窩在這馬場難以有出息,便推薦你去。”
直殿監掌管各殿和廊廡灑掃之事,雖也是清潔工作,但畢竟比掃馬圈強了許多。魏四心裏高興,但不表現出來,很堅決地道:“劉公公,魏四不願去,魏四願意永遠伺候公公。”
“哈哈,你的心意我領了。”劉吉祥心情大爽,“雜家已答應王公公。你若不去,豈不是讓雜家為難?”
魏四還想表白,被他擺手阻止,“三日後便去直殿監報到。”
魏四不知道自己的離去是因為趙應元、徐進教的力薦。力薦的原因當然不是為魏四好,是為他們自己好。
自魏四來到後,他倆明顯感到一股壓力,這壓力讓他們恐懼,恐懼魏四的未來和他們自己的未來。
恰好劉吉祥說起這事,他倆毫不猶豫地推出魏四。隻有他走了,我們的前程才不會受影響。
在馬場呆了大半年,感情還是很深厚的。回到馬場的魏四燒了幾個好菜,拿出好酒,與那幾位告別。
“恭喜,恭喜。”焦飛聽後,拱手言道。他對魏四沒什麼好感,也沒什麼惡感,很平淡的關係。
李實舉起酒碗,喊了聲“魏四哥”,便飲酒。他心中有些舍不得,自那夜魏四回去救賈西西後,他就很欽佩問魏四。他喜歡和重情重義的人結交,魏四走後,剩下這幾位都不屬其列。
趙應元和徐進教相視而笑後,便開始大肆恭維。
“魏四老弟前程遠大哪!到時可別忘了你我兄弟。”
“進了那裏麵才算是宮裏人,魏四,這等好差事輪到你,可喜可賀哪。”
魏四笑著向各位敬酒。要說不舍,確實有點,但不多。
王體乾入宮已二十多年,好讀書,為人和善,見誰都是三分笑,宮人都稱他為“王善人”。當然,他能在年初從文書房少監直升直殿監掌印太監,不僅僅依靠他的為人,更主要的是他會跟人。
早年他跟的是蘇州織造太監孫隆,並依靠這個肥缺積攢不少家底。依靠這些家底,打通關節,他跟了司禮監掌印太監之一的田義。用錢財去打動正直的田義是不可能的,聰明的王體乾選擇了田義的身邊人。在身邊人的吹捧中,田義將他弄到文書房。
王體乾在文書房很是盡力,又有知識,又會為人,得到一片讚譽,田義很滿意。年初直殿監老掌印退休,田義便舉薦他。
王體乾滿心喜悅的來到直殿監上任後才發現自己來到一個吃力不討好的地方。不論你做的多好,上麵的人也不會說你好,因為地是永遠掃不幹淨的。無論你對下麵的人多好,他們也不會說你好,因為無論他們的工作做得多好,也永遠是勤雜人員。
這是一個留不住人的機構,稍有關係的都呆不長便會離開。而在直殿監中,又屬“事淨房”常是缺人。
淨房,就是現在的廁所。事淨房,就是專門負責打掃廁所的直殿監裏的一個小組。
那時又沒有抽水馬桶,全靠人工來倒馬桶,刷馬桶,又髒又臭又苦又累。這裏的一般是帶罪之人,或是有罪籍之人,是宮中最下等的人。
前些日子,事淨房的人不知感染了什麼疾病,一下子死去好幾位。那馬桶不能不倒啊,王體乾沒有辦法,隻好向其餘各衙門管事要人。
望著來報到的魏四,王體乾心中大罵各衙門的不仗義。每個人都答應好好的,結果呢?隻禦馬監劉吉祥派來一個。
“叫什麼名字?”他很和善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