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或者婚姻中的報複並不是隻有一條路可以走,讓自己過得好些,甚至比他更好些,更快樂些,也許才是最深的報複。
——遲歡劄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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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漫過的聲息,遲歡一個單薄的身影徑自拉著大袋子走著,終究沒有聽見。
他斂下麵對她微翹性感的唇,淡到極致的立在那兒,她明明腳步蹣跚踉蹌卻總是習慣難過的時候走得那麼快,那麼急,習慣著執拗到不讓任何人先一步所傷,讓他顧方西總是來不及去解釋。
“我隻是想問你,你還記不記得,明天是我們結婚的日子……”
他記得,可他想,她也許已經不想再記得了,這四年間他拚命當做最後贖救追憶的日子,她已然扔的遠了,他卻死死的在不堪重負的夢裏紀念一遍又一遍。
傻氣嗎,他揉著作疼的額頭,薄唇微涼的緊抿,冷凝的氣息在他四周蔓延。
顧方西,你的確夠傻氣,從前一念之差丟棄的,如今再傻也隻能自欺欺人的求她回來。他想自己不是不明白如今他們的處境,隻是不死心罷了,欺騙自己還能重來的不死心,僅此而已,於願足矣。
……
蘇暖暖碰到遲歡就在這巴黎綠樹成蔭的街頭。
那天白雲淺日,氣溫不溫不火,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彼此都擦肩而過。
而她,身體有些發虛,腳步略略虛浮,卻還是隻看見了那一個和自己一樣黑發的女人安靜的拉著一個拖地的大袋子,上麵還有“絲芙蘭”三個燙金大字。畫麵是詭異的,表情是寧靜的,蘇暖暖看見那個單薄的背影前那張淡淡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仿佛永遠不會消失。
就算是如此不堪的走在巴黎的碎石路上,那個穿墨綠色T恤白色休閑褲的女人還是不由讓她心裏莫名被震住了一把,怔怔的,像是內心深處不可名狀的觸碰,她鬼使神差的走進她,語氣很輕的對她說:“嗨,需要幫助嗎?”
可話音剛落,她下腹驟然一疼,眼前一黑,密密麻麻的黑點,一瞬間便厥了過去。遲歡隻來得及接住她,那個說要幫自己的女人,卻倒在了自己的腳下,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彼時,她們都沒想過,這一將來會相伴很久的朋友,是在彼此同時都在艱難的時候遇見的,命運總是驚人的可怕。
醫院的婦產科。
金發碧眼中年的女醫師拿著病曆劈頭就是對遲歡一頓訓斥:“病人都懷孕三個月了還酗酒熬夜,營養不良,生活不規律,你們做家人的就不能管管嗎?!丈夫呢,丈夫去哪裏了?!就算沒有丈夫,男朋友總有的吧!”
遲歡是會點法語,但不算精通,愣了半天,醫師用英文又說了一遍,她冷抽一口氣,的臉頰微繃,呆愣在那裏,臉色有些蒼白,半晌,才點頭,禮貌微笑,客氣的道謝,不再多言。
走進病房,她才真正開始打量那個年輕的女子。
黑色的長發,本該鮮明亮眼的姣好美麗五官如今看起來黯淡無關,身材瘦弱,對上她的視線,有一瞬間遲鈍的呆愣,過了幾秒鍾,終於艱澀困難的扯開笑顏,低低沙啞的聲音道:“對不起,本來走在路上是想幫你的,沒想到反倒給你添麻煩了。”中文,蘇暖暖是華裔,看著遲歡那雙幹淨舒坦的眼眸,不由開口講了母語。
“你懷孕了。”
四個字,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遲歡坐在她的床邊,白淨溫和的臉孔很淡,沒有過多的情緒,仿佛隻是在說“你吃過飯了”那麼簡單,不引人計較,也不過分的多問,即使剛剛開始有些震驚,但她永遠能調整好情緒,也許這是作為記者的習慣。
聞言,蘇暖暖有些虛無的輕笑,頸項一緊青筋微露,蒼白無力的抿唇道:
“我知道。我今天路上走了很久,也想了很久。醫生說我是虛寒的體質,不容易受孕,也許打掉這個就不會再有別的孩子了……可我連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我都不知道。”
空氣頓時冰冷凝結,顫顫不安的神經跳動。
即使隻是幾句話,遲歡還是不由自主的冷抽一口氣,她手微捏緊,職業的敏銳能讓她一下子就感覺到眼前這個女子身上的一些故事,唇色忽然有些暗淡泛白,她抿唇啟口,低低的道:“不想說就別說了。”
蘇暖暖笑笑,嘴唇幹澀的搖搖頭。
沒有一個人願意對一個外人袒露自己隱秘的心事,可也許是眼前的這個女子和自己同樣是中國人,也許是她臉上那抹淡淡堅韌的笑意,也許是她眉宇間舒坦的氣息,讓蘇暖暖身心疲憊的不自覺想要把一些爛在自己內心深處的事情宣泄而出。
也許有時候,我們對一個人有好感是莫名的,不管是異性還同性,一瞬間氣息碰上了,便可以交付一切,這便是感情。有時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對身邊人說真話,也有時我們可能一秒鍾就會對陌生人說了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