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愛眾人,他做不到。
如果她知道他如此狠心的拒絕了一位母親的祈求,她是否會怨自己的冷漠……思及此,他輕聲一笑,淺歎了口氣,他忘了他的妻子從來和自己一樣愛恨分明,即使她明白這個世界上有萬般的無奈,也體諒某些人的悲哀,可是,他知道她不會好心的體諒那些自作孽卻將錯誤推給別人的人。
體諒,也是有原則的。
也罷,斂起笑,他心裏思忖,報應也罷,什麼都罷。
“我隻求她平安……”
即使是報應也算在他的頭上就好了。
喃喃的絮語,褪去的森涼寒意早已成了溫柔的氣息,嘴唇微抿,笑意淺淡虔誠。眼眉垂下,閉攏,俊顏剔透。
……
你無法想象,這是個什麼地方。
到處都有屍體糜爛的味道,甚至還有來不及清理的屍骸。哭鬧,乞討,哀嚎,瘮得人心慌的聲音無處不在。
路邊許許多多人在乞討,有少許的同行在那兒有些克製不住的在口袋裏掏錢。
“不要給!”
不約而同的兩個聲音響起,遲歡話落看向那個和自己同樣開口的人。
是新華社的同行,方鏡。
方鏡也對遲歡笑笑,然後沉聲的對某些沒有覺悟剛來的同行道:“這裏那麼多人乞討,你能給一個人,不代表能給所有人,一旦他們一窩蜂的搶,到時候隻會一發不可收拾,容易造成暴動,說不定還會引起恐怖組織暴徒的注意,政府應該會統一出麵救助的,個人的幫助在這裏行不通。”
“是的,我們都有心幫助他們,這也是我們為什麼來這裏的原因,完成自己的工作才是真的幫助。他們需要社會,而不是個人。”遲歡清亮沉穩的嗓音也不急不緩的響起,與方鏡對視一眼,嘴角勾起微笑。
點點頭,那些幾個想捐錢的同行都彼此收回了手。
他們人數不多,包括中央台的記者,總共不超過十幾個,他們旁邊一路上有幾個政府派出的反恐組織的警官包圍保護著,其實不多,但都帶著重型的武器。這裏的警察多半被派出不斷在路麵巡邏和處理屍體,安撫家人,警力其實是嚴重不足。但對他們的照顧已屬極好的了。
住的地方雖然不是帳篷,但相去不遠,但想來算是很過得去。
屋子簡陋,還能略略聞到發黴的味道,已是半夜,周圍還是亂糟糟的,門口有警衛守著,還是有些令人心慌,但已經來了,比起剛到,很多人都有自來之則安之的想法,筆記本電腦敲打的聲音,網線網絡太不穩定,隻能一個一個的用。
等到所有人都工作完,大家都疲憊的躺下了,戴著耳罩,蓋著單薄簡陋的被子,睡在不平整臨時搭建的床上還是一下子就入了眠。
方鏡和遲歡的床是挨著的,空氣有些清冷,月光剛好穿過簡陋房子的細縫映照在她們的眼前。誰都沒有料到,在這樣地方,還這等美麗剔透的月光,仿佛是她們僅有的享受。
這時,遲歡才看清方鏡的衣服上,有一朵印花碩大的蘭花,婉約曼妙又精致,月光照著的地反正好是英文標誌的logo——West。
撞到這個詞,遲歡胸口有些緊,又有些溫熱的暖意,方鏡對她笑笑,輕聲道:“這衣服我都舍不得穿它,是前幾天我老公送的,花了他幾個月的工資不止!還是好不容易才搶到的,都是天價了!真舍不得穿髒它,可是衣服買來不就是要穿的嗎,我啊就想著再平安的穿回去給我老公看……”
“West……”遲歡喃喃的道,念著有一種莫名的酸楚又有些不可名狀的溫暖。
“你也喜歡這個牌子嗎?”
方鏡有些激動,輕咳幾聲,接著極輕控製著嗓音道。
“West Gu設計的,是我們中國的設計師,我超迷他的,可惜他不常出現在媒體麵前,經常被拍到的也隻是些側麵,狗仔的技術不怎麼樣,有一回我在中國版《Vogue》看到過他的正麵照,你說,世間怎麼會有一個男人,優雅和邪肆那麼和諧的在一起?美呆了!太美了!我聽說他輕易就放棄自己的品牌,右手又毀了我差點哭出來了……我老公還說,指不定啊是為了女人,男人不理智的時候通常是為了紅顏……你說,那個女人長得什麼樣,是不是跟天仙似的?”
怔了怔,話末,方鏡的擠眉弄眼讓遲歡噗的一笑,風輕輕的劃過她的耳際,發絲被風吹著搖曳,清透的月光穿過她發絲的縫隙,月牙色的色澤在著簡陋發黴的黑屋子裏醞釀出幾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恩,說不得長得跟我似的。”遲歡認真點點頭,略帶調侃的說道。
方鏡怔忡了兩秒,倒抽一口氣,然後瞥了她一眼,好笑的輕聲說:
“你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