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回過神來,人已處在黑暗中。
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現在想來,無論是父親大人冷漠的臉還是兄長厭惡的臉都想不起來了。
那是地獄,對於還是孩子的我無疑是比口口相傳的地獄更為恐怖的東西。
......最後,對還完整無缺的自己,感到非常地不可思議。
可我知道那看似完好無損的皮膚下是怎樣的醜惡。
被放進來的女孩中,隻有自己還活著。
是我運氣太好了呢,還是這肮髒血脈的原因呢。
雖然不清楚是那一點,但總之,還活著的隻有我自己。
我想,既然幸存下來,就一定要活下去。
所以我就漫無目標地尋找著希望。
即使如此,我也不抱任何希望。
因為,我能活著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所以我未曾想過會有真的救援。
以小孩子的理解程度來說,蟲倉絕對是地獄。
然後,我長大了,遇到了一個朝氣的年輕人。
抱著沒準能被拯救的心情結了婚,卻發現還是在那張蟲網裏無法掙紮。
人果然有著拙劣的求生本能,所以我懷孕了。
然而——結果還是一如既往讓人失望。
於是,我的理智倒了下去,凝視著陰暗的世界。
明明都呼吸不過來了的說,可我還是活了下來。
如同行屍走肉般過了不知道多久。
當我開撥弄青苔遍布的石板時,一個孩子出現了,同樣凝視著陰暗世界的孩子。
“大姐姐,能不能借我點錢?”
見自己沒有什麼反應,那個孩子繼續抱怨道:
“那個野蠻女人的貧瘠神社根本沒什麼好吃的,再這樣下去我和那個蠢丫頭都得被餓扁......我說你有在聽我說話嘛。”
那個孩子鍥而不舍道:
“大姐姐你穿戴這麼好,一定蠻有錢的吧,這樣我給你畫一幅畫作為交換給我足夠的資金如何?”
男孩自顧自地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紙,與一隻筆。
“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東西,反正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於是頭一次,有了認認真真看著自己不摻雜欲望的眼神,頭一次有了平等和自己對話的人,頭一次有了能接受自己的人。
頭一次——
自己明白了真正希望是何物。
那是......十年之前的事了。
就這樣結束也挺好了。
視線的最後是那個長大以後的男孩像是理解了自己一樣的表情。
對,
這樣就好了。
足夠了。
......
之後,我得到奇跡似地救助。
身體就此存活下來。
但是,我想我除了身體以外,其他部份已經化為灰燼,全都被燃燒殆盡了吧。
失去身份,名字,家族,權力,財力,作為一個人類,就等於是失去全部。
所以,除了身體之外,其他的全都化為零。
我想,簡明扼要地說,很是單純。
就是,心靈方麵已經經曆了一次徹頭徹尾的死亡。
────夢到了個夢。
“────呃”
一道白光讓我眯起了眼睛。
我想著...好刺眼啊。
雖然然隻是因為我醒了過來,而光線射入眼中而已,但我卻無法掌握狀況如何。
我一定是連為什麼會刺眼這回事,都還搞不太清楚。
“啊────咦?”
當眼睛習慣時,我嚇了一跳。
我處在從未見過的房間裏,睡在從未見過的床鋪上。
雖然打從心底吃了一驚,但房間的潔白、幹淨感讓我安心下來。
“......這裏、是那裏?”
我呆滯地環顧四周。
房間很大,空曠的好似不食人間煙火。
我鬆懈下來,讓視線茫然地遊走著。
“這是天國?我這樣的人...陰暗的地獄不是更加合適嗎?”
就在這時一道不滿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對地獄是不是有什麼誤解啊,而且天國什麼根本就不存在,地獄也是有很多數不勝數的美景好嗎。”
—聲音在窗戶外麵,是一個紅發雙馬尾的鐮刀女性。
然而我的視線卻集中在了晴空萬裏的藍天,美的無與倫比。
......
從那時候過了許多天,我終於領悟所有一切。
這幾天內發生了什麼,我都能毫無疑問地回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