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睿身披黑色狐裘,他一動不動的站在瑟瑟寒風之中凝神看著謝琅華。
見謝琅華轉身朝他看來,他嘴角微微上揚,提步朝謝琅華走了過去。
謝琅華對著司馬睿盈盈一福,說道:“睿王殿下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司馬睿看著謝琅華輕聲說道,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隻是目光落在謝琅華身上便再難移開。
“地凍天寒的睿王殿下隨我進屋喝杯熱茶吧!”謝琅華其實有些話想與司馬睿說的。
“好。”司馬睿想都未想一口應道。
謝琅華提起燈籠,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崔慍骨灰所在的地方,眼中閃過一抹無法言說的哀傷,與司馬睿一起轉身離開。
謝琅華與司馬睿並肩而立,謝琅華在左,司馬睿在右。
司馬睿凝神看了謝琅華一眼,接過她手中的燈籠,將謝琅華腳下的路給照亮了。
本是謝琅華為司馬睿照路的。
以尊卑而論本該如此。
謝琅華抬頭看了司馬睿一眼,她緩緩垂下眸子並沒有多言。
屋裏燃著炭火十分溫暖,炭火上已有煮沸的水。
謝琅華十分熟練的泡了一壺茶,她也不知司馬睿喜歡喝什麼茶,便泡了她日常喝的雨前龍井。
兩人同坐在矮幾旁,謝琅華抬手為司馬睿倒了一杯茶。
司馬睿接過茶飲了一口。
謝琅華抬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身子可好些了?”司馬睿目不轉睛的看著謝琅華出聲問道。
在司馬睿的注視下,謝琅華淡淡一笑:“多謝睿王殿下關懷,我的身子已經好多了。”
這話客氣的很,可也疏離的很。
司馬睿緩緩的放下手中的茶杯,他眉頭微蹙看著謝琅華說道:“我以為我們現在至少算得上是朋友了。”
對上謝琅華這幅疏離的模樣,他心中不是滋味的很。
“自然如此。”謝琅華看著司馬睿說道。
司馬睿這才舒展眉頭。
哪知謝琅華接著又道:“可也不能忘了尊卑。”
司馬睿十分無語的看了謝琅華一眼,他雙眼驟然黯淡了一下。
“你有什麼話便說吧!”他知道她請他進來喝茶,是有話要說。
謝琅華抬手為司馬睿添了點茶,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司馬睿說道:“殿下以為士族與王權可能相安無事?”
謝琅華一直都知道,士族與王權之間必有一戰。
上一世,無論是王玄也罷,還是司馬睿也好,都與她沒有半點關係,她根本不關心他們的生死成敗。
可這一世不同,王玄對她有恩,司馬睿亦對她有恩,她不想看著他們兩個人廝殺。
若真到了那一日。
她又要如何抉擇?
這件事實在讓她憂心不已。
今日王玄說的很清楚,他們那些士族是希望司馬奕繼位的。
可她知道便是沒有她與謝家的相助,司馬睿也會坐上那個位置,所為天命難違便是如此。
“士族與王權便如在一個座山頭上臥著的兩隻猛虎。”司馬睿毫無避諱的說道,他不想去刻意隱瞞些什麼,這便是他的真實想法。
士族固守成規,坐擁巨額財富,且有隻手遮天之能,一直都是王族的心頭大患。
短短幾日,王玄便在西涼改天換地,且沒有激起一點波瀾,他內心也是十分震撼的。
震撼之餘,他亦有些驚恐。
謝琅華緩緩的垂下眸子,她輕聲說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她前世死的早,並不知曉是王權勝了,還是士族勝了,可不管是誰勝了,其過程必然是無比血腥的。
司馬睿沒有開口。
謝琅華說的不錯,可誰也改變不了這個現狀。
“便不能相安無事的共存嗎?”謝琅華看著司馬睿詢問出聲,她實在不願看著司馬睿與王玄廝殺。
“縱然我願意可士族呢?”司馬睿一字一句的說道,他臉上的表情格外的凝重。
謝琅華滿目蒼涼的一笑:“你與王玄皆對我有恩,屆時又要我如何選擇,難道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其中一個人去死嗎?”
司馬睿心中微微一動,他長歎了一聲說道:“無論是我也好,還是王玄也罷,我們皆改變不了這個現狀。”
謝琅華沉默下去,她知道司馬睿說的是實情。
崔家和陳家都已插手其中,王家也不會坐視不理的,有關生死存亡任誰都不會後退一步的。
“人這一生無論做什麼,隻要無悔就好,若真到了那一日,你也無需為我們左右為難,既然無路可退,是生是死全看天命。”司馬睿如何不知謝琅華的心思,可很多時候他們都沒有選擇,隻能順勢而為。
“我不想看著王玄去死,也不想看著你去死。”謝琅華的要求如此簡單,可又難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