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前擺著兩把椅子，燈光下靜坐著兩個人。
宋華把照片排列的很有規律，一張一張遞到陸西染手裏，將心愛女人的一生同他們的女兒分享。
“這是她六歲時過生日在公園裏照的，你看看背麵，應該有寫。”
母親穿著紅色的紗裙，坐在秋千上笑的天真爛漫，陸西染含笑看了一會兒，然後翻到背麵，果然有一行用藍色鋼筆書寫的清秀字跡記錄著時間和事件。
這字肯定不是宋華的，應該是當時的長輩記錄。
“……這張她十五歲，已經出落成大姑娘，穿騎馬服。”
陸西染略顯驚訝的盯著坐在馬背上英姿颯爽的女人，沒想到曾經溫柔和順的母親還有這樣爽朗的一麵。隔著照片，隔著幾十年的時光，甚至隔著生死，她都能感受到母親當時青春意氣。
正出神間，宋華又遞了幾張照片過來，笑容中透著淡淡的幸福：“這些照片的拍攝時間應該是我們戀愛的時候，我覺得，這時的她最漂亮。”
沒錯，與之前相比，這幾張照片中的母親有了獨屬於女人的嬌羞和大膽，小姑娘突然之間長大了，如同薔薇的綻放。
陸西染不自覺的彎起嘴唇，感受到了愛情的美好。可隨後從宋華手裏接到的照片，上麵的女人又變回了她所熟悉的樣子。
就像午夜的鍾聲敲響，灰姑娘脫掉了水晶鞋，母親也褪去了從前的青春、歡樂、大膽、甜蜜……轉而變成了精致卻毫無溫度的女人，如同茶幾上擺放的名貴花瓶。
那樣美，卻令人心痛。
一張一張看過去，那些令人心痛的感覺越發濃重，陸西染麵容哀婉的看向宋華，輕聲問道：“為什麼媽媽不笑了？”
後來的照片中，母親的笑容越來越少，即便有，也可以輕易看出其中的勉強，這樣的母親，與之前對比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該是怎樣痛徹心扉的遭遇，才能讓原本陽光般的女人變成一團死寂？
所有的照片宋華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看過無數次，自然明白其中變化，所以後來的照片他隻是機械的放在陸西染手裏，一句話也沒有多說。
現在陸西染這樣問，他似乎也隻能報以沉默。
見他不答，陸西染忍不住又問一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您知道的，我一直以來都很想知道母親當年遭遇的事情，您就告訴我吧好嗎？”
“當年……”宋華猶豫著開口，有些幹燥起皮的嘴唇開合幾次，最終隻能說出一句：“都是我的錯。”
陸西染聽的雲裏霧裏，她猜到母親的變化也許與感情有關，但這種猜測流於表麵，根本填不滿她內心裏對母親的好奇。
每個人心中的母親都該是完整的，可在她的心裏，母親是個謎團，她傾盡全力也隻能窺到一隅之地，而看不到的那些，她總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補齊。
但宋華此時，顯然無法滿足她的要求。
窗外夜色濃濃，黑暗如同柔軟的棉花糾纏在一起，遮蓋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