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男子快步走到簷下,瞧著打扮像是他的書童。那書童將傘合起來:“公子,老爺說讓您趕緊回府呢!”

他點頭:“知道了。”

書童為他撐開傘,還來不及道別,他便被書童拉入傘內走入了大雨中。

我低下頭用右手蹭了蹭癢癢的鼻子,狠狠地打了個噴嚏。睜開眼的刹那,看見眼前驟然多了一把傘。

他站在我的視線裏,將唯一一把傘交到我的手上。

“喏,拿著!”

我抬起頭看著他:“那,你怎麼辦?”

他笑,宛如春風,迎開了所有絢爛的花兒。

“沒關係,我家離這兒不遠!”說完便轉身大步跑進雨中。

我看著那個素白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雨幕裏,手中握著的傘柄仿佛還帶著他的體溫。

呸呸呸,真是不害臊的。

想什麼呢!

我撐開傘,得趕緊回去了,雪梅還等著我的藥呢。

等我端著煎好的藥朝雪梅的寢閣走去的時候,忽然發覺府內已經亂作了一團。我趕忙攔住一名匆匆跑去的婢女追問:“這是怎麼了?”

那名婢女掙開我的手,大喘著氣說:“夫人去了。”

我手中的盤子一下子跌碎在地上,想起剛剛孱弱的雪梅,我趕忙朝納蘭夫人的寢閣方向跑去。

果然,我衝進門,隻見舒穆祿林海坐在床邊擁著納蘭明慧的身子,而雪梅則跪在床邊瘦弱的肩膀微微地顫抖著。

我走上前,將雪梅扶起來,她便轉過身將頭抵在我的肩頭,她的哭聲並不大,隻是微微地啜泣,卻好似是龐大的悲傷不能渲泄而出。從那天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聽見過她的笑聲。這個體弱善良的孩子有一段時間仿佛是失語一般,什麼也不說,隻是坐在窗前望著窗外那片茉莉,一望就是一整天。我每天照顧她起居,陪她說話,一晃又過了一個月。

等她終於肯開口跟我說話的時候,舒穆祿林海卻決定將她送往納蘭明珠府裏,隨舅舅一起生活。而我,也理所應當地隨著她一同前往。

至此我明白,孝莊本來打的就是這個算盤。終於,我所有的行跡已經使她得償所願。不可否認的是,我的心裏有某一處也開始輕輕地牽動著。因為即將麵對的那個人,是我有生以來心心念念的存在。

所謂寄住在舅舅家裏,不過就是從此開始仰人鼻息生活。雪梅從來不說,但是看她低眉順目的模樣就知道,她心裏比誰都清楚。進了明府,拜見了舅舅和舅母,便被安排到凝碧閣。那是一座靠近後花園的獨立閣樓。顯然已經很久沒人住過了,在看似整潔的房間內,還是會隱隱聞到一股子黴味兒。總也算是親戚,納蘭明珠夫婦對雪梅還是不錯的,怕房間裏有黴味兒,便遣了一眾丫鬟將窗子和門大敞開,房內擺滿了各色的花。乍一見,還以為進了花房。

我扶著雪梅走進裏屋,在床榻上將她安頓下來。她斜倚在榻上,用手帕掩住嘴咳了幾聲,然後看著我開口:“若淺,你去看看能不能幫什麼忙,我們畢竟是客,別讓主人家太過操勞了。”

我歎了口氣看著唯唯諾諾的雪梅,點了點頭:“小姐放心,你先休息,我去看看。”

跨出門檻的那一刻,我轉過頭看著她,隻見她輕輕地闔上眼,有一滴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心裏微微一疼。腳下不覺加快了步伐,不想繼續沉浸在憐憫的情緒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