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糾結著頭發的手指:“如果我能狠狠地摔一跤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我一定不再這麼壓抑自己。或者讓我摔一跤摔回去也可以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下一秒卻看見眼前一雙做工精致的錦靴。抬起頭,剛好撞上公子滿是探究的眼睛。
“呀!”我趕忙站起身,一個不小心撞上了旁邊的廊柱,這一下撞的可真實誠,疼得我直咧嘴。
公子走上前來,伸出手溫柔地放在我的額頭上,輕輕地揉著撞紅的地方。這一動作,令我當即就愣在了原地。我不自然地別過頭去,往後退了一步。
“公子,我沒事!”
公子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聲音裏聽不出什麼情緒來:“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去睡?”
我撇了撇嘴:“公子不是也沒睡。”
公子沒答,隻是在我剛剛坐過的台階上坐下來,然後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於是在他身邊重新坐下來。
很久,我們誰都沒有開口。隻聽見夏鳴的蟬,在夜色中頻頻地唱。隻是那鳴聲,仿佛也比往日裏更加的輕快而歡愉,不僅不會覺得煩躁,反而心生出喜悅來。
公子起身離開的時候,天已經快要亮了。他朝前走了幾步,然後回過頭看我,他說:“淺淺,謝謝你。”
說完,便大步離開了我的視線。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忽然無限眷戀。人的欲望果然是無窮的,這樣默默的陪伴曾是我最希望能夠得到的,可是如今得到了,就會期望更多。我不想讓自己變成欲望的奴隸,於是趕忙起身快步回去,要好好梳洗一下,像是刻意在遮掩。
第二天晚上,我照例將雪梅安頓好,然後輕輕合上寢閣的門。立在台階上不覺朝前方的月洞門那邊望去,沒有。
我笑,究竟在期待些什麼呢?
一次的偶然,不過就是偶然。他怎麼會明白你所想的呢?
我垂頭喪氣地從台階上一階一階地跳下來,想象自己是一隻無憂無慮的兔子。
當我跳到第五步的時候,那白色的袍角就這樣飄入視線內。我猛地抬起頭,隻見公子立在我麵前,笑著低頭看我。我尷尬地笑了笑,然後乖乖地走回去坐到台階上,抬起頭看他。
他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大步走過來,在我身旁坐下來。
“你知道我會來?”他並未看我。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再搖了搖頭。
大概是我的行為太古怪,他轉頭笑著說:“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搖頭點頭的,都快把自己搖暈了吧。”
這回我很用力地點了點頭,隻是為了肯定他那句,“把自己搖暈了”的話。然後用很低很低的聲音開口:“不知道。”
“不知道還在這兒等?”
“我沒等,是小姐才睡下,我怕她睡不熟,怕她,怕她蹬被子,嗯……”有點語無倫次了。還不如不開口,我低下頭不看他。
良久聽見公子的笑聲,他不再追問,仍舊是安安靜靜地坐在我身旁。這次並沒有一直坐到天亮,而是在亥時更聲一敲響,便站起了身。離開前,依舊是那聲輕輕的:“淺淺,謝謝你。”
之後的一段時間內,公子總是白天前來看雪梅,二人彈琴吹簫,琴瑟相和,甚是和諧。而到了晚上,公子就會在廊下的台階上坐在我身旁。離開時會很親切地對我說:“淺淺,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