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辭去議政王之後,似乎變得有些閑,也算不得是真正的閑。隻是我時常能在宮裏,看見陪皇帝或者孝莊逛禦花園的他。想起他不規不矩的言行,和那個總是不懷好意的眼神,我就巴不得繞路走。每次他看見我這樣的行為,依舊是不動聲色地陪著說話,眼神卻時不時瞥向我在的方向。我便撿著別人看不見的角落,朝他做鬼臉,礙於身邊的“大人物”,他一時也沒法發泄。我就越發得意地看著他大笑。
這樣的遊戲玩著玩著就接近了年關。
按照慣例,宮裏每年都有大宴。赫舍裏去參加宴會並未帶著我,而是隻帶了福寧姑姑在身側。我也樂得清閑地貓在坤寧宮裏做自己的事情。
可是想起一個人在現代的老媽,心裏就糾結的不像話。我沮喪地想,若是我再也回不去了,那麼這將是我和媽媽的第一個孤獨的新年。我隻希望她能夠找到一個人陪,就當是代替我也沒關係。而我,我勾起嘴角,隻要媽媽能夠過的好。我多承受兩倍的孤獨也不算什麼。
新年之前的最後一個晚上,下起了洋洋灑灑的大雪。雪花兒飄到暖閣外便被厚厚的簾子擋在了門外。我扒著窗沿兒朝外望,看著滿地銀白銀白的,好像鋪了加厚的絨毛地毯。到了戌時二刻左右,終於停了。我套上赫舍裏新賞的天青色棉鬥篷,走到雪地裏,在平滑的沒有任何痕跡的雪麵上踩著各種各樣的形狀。跑得累了就蜷到廊下坐一會兒,休息夠了再去接著踩。直到赫舍裏皇後和福寧姑姑回來。
那一晚,康熙沒有來坤寧宮。據說,這是這些年來破天荒頭一次。
往日康熙若要來,整個寢宮都會是燈火通明的。而今天,赫舍裏卻特意吩咐,寢殿裏隻燃一盞燈。借著昏黃的燈光,隻見她一個人躺在湘妃榻上,定定地盯著窗外。聽聞來報,康熙今晚歇在佟佳氏那裏時,她也隻是微微頷首,什麼都沒說。那一刻,我忽然分外可憐她。
康熙是個什麼樣的人,要做千古一帝就該有必須要付出的代價,即便是喜歡也從不能入到心裏,更何況正是年少輕狂的年紀,怎會被孝莊一味看顧住。帝王的寵愛是最沒有定數的,無數女子等白了頭發等瞎了雙眼依舊盼不來他一次凝視,而即便是那些承過恩寵的,又能有多少開心時日呢?到頭來隻歎一句,最是君恩留不住,便將一切歸結到了女子自己的命數上。可笑的是,康熙本人不也是這樣的可憐人。這輩子都沒辦法真正去愛一個人的感覺,恐怕已經很可怕了。還要時時防著枕邊人,時刻注意著是否因為自己對某一位枕邊人的不上心,導致了朝堂上某些親屬的不滿。
佟佳氏……
曾聽康熙議事的時候提起過,父親應該是內大臣佟國維。
想來三藩欲起,也是時候去哄騙一些朝臣來出力了!
我轉頭看了一眼神色淒然的赫舍裏,你再愛他又能如何,他注定不是你一個人的。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這樣的誓言,在你們身上是決計不會實現的了。又何苦要作繭自縛?!
無聲地歎了口氣,轉身順著廊下走回自己的房間。
才剛一進門,便聽見屋內有動靜。我驚覺地轉過身,隨手抓起身旁的硯台,隻覺房間頓時通明起來。
但見來人上前一步道:“若淺姑娘,您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