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盧氏(二)(1 / 2)

用力托住額頭,疲憊一波一波地襲來。

我不知道。

若我沒有愛上他,或許就沒有之後的種種不幸。但是這些於他來說的不幸,卻是我最想珍惜的曾經。

他貌如白玉蓮,高雅英俊,年少有為,編著《淥水亭雜識》,滿腹詩才,文武雙全。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顆普天之下最為柔軟的心。我七歲初次見他,是在科爾沁的草原上。那時我不知他是他,隻是遠遠地望著僅有九歲的他端坐在那匹雪白的馬上,俯瞰世界的神情帶著深深的沉醉與適意。因為我看的太專注,腳下一個不留神,便跌坐在草地上,他聞聲轉過頭來,輕拉韁繩朝我行來,動作優雅地翻身下馬,然後緩緩伸出手,那成片的陽光從他的身後傾瀉下來,將他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他笑,朱唇皓齒,澄澈的眸子裏蕩漾著真誠而柔和的光芒:“摔疼了麼?快起來。”

我握住他伸過來的手,借力站起身。他依舊定定地望著我,眼神裏的關切卻是那麼的真實。我搖頭,他便笑了開來:“沒事就好。我在找剛剛射傷的兔子。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

原來是為了來尋自己的獵物,我環顧了下四周,心裏不斷地告訴自己,夢然啊夢然,你一定要找到,你可一定要找到。不然……不然,你就沒有借口再跟他多說一個字了!想來,是老天垂憐,竟然就在那一刹那,我望見了不遠處草叢裏的一抹白色。趕忙伸出手指指過去:“在那裏!”

他轉過頭,順著我的手指望過去,便趕忙三步兩步跑去。我跟在他身後,隻見他小心地將那隻小兔子抱起來,然後微微皺了皺眉。那箭穿過了小兔子的腿部,血已經染紅了它的半條腿。我上前一步,有些疑惑地望著表情懊惱的他。按說,這是他的獵物,沒有誰會在找到自己的獵物的時候露出這樣的表情吧。更何況一箭射在動物細小的腿部,遠遠要比射中身體困難得多,所以絕對不會是對自己的騎射功夫不滿意。那麼,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幫我個忙,你可隨身帶了手帕?”他的聲音輕而柔地響起,我回過神,趕忙依言將身上的帕子遞上去,隻見他輕輕地用帕子捂住傷口,將那箭折斷了拔出來,然後又從身上掏出創傷藥小心地為小兔子塗上,包紮好傷口,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他抬起頭看著我,笑道:“現在沒事了!”

我望著他耀眼的笑容,一瞬間被震撼在原地,其實就是這麼微小的事情,卻讓我整整惦念了十一年。

後來,因為擔心小兔子的傷口未愈會被其他猛獸吃掉,所以我主動提出將它抱回去養。他放心地翻身上馬,隨著前來尋他的仆人離開,在漸行漸遠的那一刻,我才驚覺,忘記了問他姓名。隻是躺在地上的那兩截斷箭上,清晰地刻著納蘭。

我在一天天地盼望著自己長大,長成一個能夠與他相般配的女子,我不斷地用各種各樣的書籍充盈自己,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與他比肩而立談笑風生。我知道,他便是我想要的良人。我逃掉了選秀,拒絕接受父親安排的一切親事,隻是一門心思地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容若,容若……每每叫著他的名字,都會覺得當然那個溫柔的笑臉又重新綻放在我的眼前。

然而,父親卻是不願的。

父親說,一入侯門深似海,而明府,勝過三四個侯門。

我知曉父親所擔心的,明府的主人明大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也有所耳聞。為了父親,我理所應當地與他保持距離,可是我卻忘記了,早在十一年前,我便失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