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她。

所有的罪惡感驟然衝上天靈,讓一個妻子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跟另一個女人在一起,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也難為她竟然能夠默不作聲地一直遮掩著自己的存在,可是想來,她也是擔心他的吧。不然又怎麼會以一介弱質女流的身子前來這危機四伏的戰場。那一刻,我竟是有幾分敬佩她的。而我自己,卻變成了那個可恥的第三者。

我懊惱地用手撐住額頭,白若淺啊白若淺,你不是早就知道的麼,你早就知道他有家室,有妻子有孩子,可是你卻還是不知深淺地陷了進去。如今還能怎麼樣呢?你該怎麼淡出他的生活?如若不然,你又能接受多少呢?

終究沒能克製住自己的好奇心,我悄悄地走到醫帳門口,卻半晌都沒有鼓起勇氣掀開簾子走進去。下一刻,一名護工端著一盆血水從醫帳內出來,那紅色是如此的觸目驚心。在掀開簾子的瞬間,我看見他坐在她的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便如那時握住我一般。臉上的焦急之色,是那麼的深刻,沒有分毫的做作虛偽。我用力咬住下唇,克製心裏的不適。

“福晉小產,大出血,快去拿止血的藥來!”這一聲,如同一個驚雷,狠狠地打在我的心口上,那一刹那,我終於明白自己的無力。

白若淺,你有什麼資格妒忌,現在躺在裏麵的那個女子,剛剛為了他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並且,那個女子,是他的妻。

在我終於決定要試圖接納你的一切的時候,卻忽然發覺,你和公子並沒有什麼不同。你們都已擁有自己的妻,有一個完滿的家。你和他一樣,從來就不需要我。

在這裏,沒有人是真正需要我的。當一個人再也不被需要,還有什麼理由繼續留在這裏呢?

下一刻,感覺到身後傳來的清新氣息,熟悉的白蓮香氣將我圍繞起來,我轉過身,看著眼前常年如此的白色,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來麵對他。因為我怕,怕他看出我的軟弱,我的悲傷,我的不知所措。我虛偽的自尊讓我無法坦然地麵對,不想讓他看見離開他之後的自己會是這樣的表情。不想給任何人反駁我所做決定的借口。

可是,公子什麼都沒說,目光裏是我最不想見的憐惜之色,良久隻是歎了口氣。然後轉身離開。

呆坐在帥帳內,目光定定地落在不遠處的幾案上,那是福全每日辦公的地方。自從我到了這裏,他便在帥帳內加了一張床榻。我每天睡前看到的,都是他一個人坐在案旁研究作戰地圖的身影。早上醒來便看見累到極處的他,伏在案上已沉沉睡去。又或者已然離開大帳,而不遠處的榻上都是幹幹淨淨,沒有一絲褶皺。可是不管再忙,他都會回來陪我吃飯。

我緩緩閉上眼,卻又惶恐地睜開。甩不掉,驅不散,這眼前所有的事物裏,都是他的那雙明亮的眼睛和邪魅卻貼心的笑,哪怕閉上眼,也無法擺脫。緊緊地抓住胸口的衣衫,白若淺,你還要繼續留下來麼?留下來做什麼呢?可是,你下得了決心離開麼?你舍得麼?

一頭栽倒榻上,死死閉上眼,不想讓自己再去想。隻想睡去,騙自己說睡醒了之後,一切就都好了。

不知不覺間,我竟然真的睡了過去。等到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守衛照常將晚飯送進了帳內,隻是這一次,福全沒有來。我看著桌上的飯菜,忽然沒有了胃口,卻又不想再給他添麻煩,於是端起碗拚命往嘴裏塞了幾口飯。卻依舊食不知味。想起福全一整天都在戰場上忙,估計也沒吃什麼東西,便起身跑到夥房那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