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的眼睛,那雙我最愛的眸子裏閃現出那麼龐大的悔恨和痛苦,他虛弱的模樣在我的視線裏忽然變得那麼突兀,我幾乎不忍心在這樣說下去,可是我必須要說,這是我唯一的機會,錯過了今天,我將再也說不出來。
我沉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克製住聲音中的顫抖,緩緩開口繼續道:“福全,我們都一樣,你試圖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我,卻忘了問我想不想要。而我不管不問、自私地將自己所有的期待都放在你的肩上,卻忘了提醒你你肩上的重量。”
福全立在我麵前,緩緩地閉上眼睛,在我轉身的那一刹那,我分明地看見了他眼角滑落的一滴晶瑩的淚滴。
我的腳步越輕盈,心跳的越劇烈。我知道,我正在一步步走出過去的世界,這是我一直以來不斷在努力的事情。可是,我真的可以麼?我可以麼?不覺間加快了腳步,飛快地跑出了梨花林,終於靠在廊下的漆紅柱子旁停下來,右手撫在胸口,不斷地喘息著。我快要窒息了,快要活不下去了,快要徹底地失去自己了。我用力咬住下唇拚命抑製自己的情緒,我不想哭,我一點都不想哭。
他已經道歉了。你也已經將一切都說清楚了,你說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不舍,都已經說清楚了啊。白若淺,既然如此,你還在哭什麼呀?
我捂住嘴巴靠著廊柱滑坐在地上,肩膀不停地顫抖著。簷外電閃雷鳴,大雨驟然落下。斷線的珠子大片大片打碎在我的身旁,濺濕了我的裙擺,濡濕了我的繡鞋。然後,那雙素白的靴子就這樣出現在視線裏,我抬起淚濕的臉望向他。他緩緩朝我伸出手,嘴角掛這苦澀的笑意。
他說:“淺淺,你能不能告訴我,事到如今,你對他的感情究竟是什麼?”
我抱住雙膝,並沒有想要站起身,將下巴擱在膝蓋上,望著雨滴落在腳邊淤積的水窪裏,漾開一圈圈的漣漪,然後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那麼清冽地響起在雨聲裏,我說:“我愛他。”
我愛他。
我緩緩閉上眼,是啊,我愛他。
這是一直以來,我最為堅定的事情了。我這一輩子,能夠堅持下來的事情,並不多,喜歡的東西也是不斷地在更換,唯有他,始終就在我心裏最深最柔軟的地方,並且似乎從來就沒想過要將他搬出去。
公子僵直地立在我麵前,仿佛是早已料到一般,然後他彎下腰將我拉起來,我仰起頭看他,卻看見那麼深刻的傷痛,他深深望進我的眼底,緩緩開口道:“一整年的時間,淺淺,我輸了。”
他緩緩放開抓著我的手,似是抽掉了我心裏最後一絲溫暖。
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要有個終結。
我和他們之間的一切,也應該到此為止了。
再不要彼此糾纏,不要彼此試探,彼此容忍,我們都還有各自要去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