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特雷維爾先生,達達尼昂選擇了一條最長的路往家裏走。

他在想波那瑟太太。她俊俏,對宮廷裏的秘密十分了解,而且充滿感情。達達尼昂似乎已經看見少婦派了人來,交給他一張約會的便條、一條金鏈或一顆鑽石。

當時的男人靠女人發財不會感到臉紅。僅僅擁有美貌的女人也隻能奉獻這一點。那個風流時代的許多英雄人物,如果當初不是情婦把錢袋子係在他們的馬鞍上,他們是不可能成功的。

達達尼昂一無所有,雖然身處巴黎,卻認為自己就在戰場,隨時要和敵人去拚殺,隨時有讚助要去接受。

波那瑟先生是服飾用品商,他說過他家挺有錢。小夥子當然想得到,像波那瑟那樣一個笨蛋,家裏銀箱的鑰匙肯定掌握在老婆手裏。但是,這一切沒有影響他見到波那瑟太太時所產生的感情。

富裕的生活,能提供一個女人許多貴族式的保養和愛好:一雙精致的長統襪,一件緞袍,一條花邊披肩,一雙漂亮的皮鞋,一根顏色鮮豔的頭帶。這些不會使一個醜陋的女人變得漂亮,卻能使一個漂亮的女人變得美麗,當然還有她們的手。達達尼昂不是大富翁,他希望有一天能成為大富翁,但是他目前還得當一個非常忠實的朋友。他要把這個漂亮的波那瑟太太帶到廣場去,並且請阿多斯、波托斯和阿拉米斯陪同,讓他們看看他達達尼昂征服的這樣一個美人兒,這該多麼令人高興!

路走長了,人就會餓。當達達尼昂感覺到這一點,已經有好一會兒了。

當然,達達尼昂根本沒有想到波那瑟,就讓他呆在他該呆的地方吧。

達達尼昂想象著未來的愛情,走到阿拉米斯所住的街區。他想去看一下這位朋友,順便向他解釋一下,他為什麼打發布朗舍請他立即去捕鼠籠子。

巴黎兩小時之前天就黑了,街上的行人漸漸稀少。空氣很溫暖。達達尼昂沿著一條小巷走著。微風吹來花園裏的芳香,遠處傳來醉鬼的陣陣歌聲。

達達尼昂很快認出了朋友家的門。門藏在一大叢枝葉的下麵。突然,達達尼昂看見街口有一個披著鬥篷的女人。

那女人似乎不知道哪間是她要找的房子,正在轉來轉去。

“我問問她要不要幫忙吧!”他想著,“這樣晚的時候,一個女人在街上走,多半是去會情郎。我要是打擾了她,也不好。”

這時,那女人又朝前走。這條街上隻有三座公寓,臨街的窗戶隻有兩扇,其中一扇就是阿拉米斯家的窗戶。

“啊哈!”達達尼昂想起了那位神學家的侄女,“要是那位小姐在找我們這位朋友的家,那可真有意思。親愛的阿拉米斯,這回我可要弄個明白。”

於是,他躲在牆凹裏的石凳旁。

年輕女人繼續朝前走。她輕輕咳了一聲,嗓音清脆。

這咳嗽顯然是個暗號。

這時,她走到阿拉米斯家的窗下,在護窗板上敲了三下。

“她果然是來找阿拉米斯的,”達達尼昂悄聲說,“哈!真有趣。”

三下剛敲過,裏麵的窗戶就開了,玻璃窗裏漏出一道燈光。

“哈哈!”達達尼昂又暗暗說,“不敲門敲窗戶,這個女人肯定要從窗戶爬進去。好極了。”

可是,令達達尼昂大感意外的是,護窗板並未推開,那亮了一會兒的燈光又消失了,一切又回到了黑暗之中。

達達尼昂繼續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裏麵傳出兩聲幹脆的敲擊聲。

年輕女人隻敲了一下作為回答,護窗板就推開了。

達達尼昂看見年輕女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白色的東西,像是一方手絹的形狀。她把那展開的東西的一角給對方看。

這使達達尼昂想起波那瑟太太腳邊的那條手絹,而那條手絹又曾經使他想起阿拉米斯腳下的那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