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的後宮如一潭死水般沉靜,隻有草叢中偶爾傳出幾聲蟲鳴,回響在死寂的宮牆內,襯得夜色更加寂寥。
素夢閣的寢殿裏,本應熟睡的兩人,此刻卻圓睜著雙眼,靠在窗邊仔細聽外麵的動靜。
廊下職守的宮人似乎打起了瞌睡,半天沒有發出任何響動,夕芫慢慢的縮回身體,向雪春打了個手勢,雪春立刻輕手輕腳地從角櫃中拿出了一個包袱,打開來竟是兩套粗使宮女的服製。
夕芫和雪春麻利的換上粗布衣,將身上多餘的首飾全部摘除,從包袱中取出一疊銀票,分揣在身上各處,又將頭發綰成粗使宮女的發髻,一邊忙活一邊傾聽外麵的動靜,心中緊張萬分,沒一會兒就冒了一頭的汗。
準備妥當後,兩人坐在軟榻上,隻等著四更的更聲響起,雪春搓著滿是冷汗的掌心,小聲問道,“公主,宮中把守這麼嚴,咱們能出的去嗎?”
“別害怕,咱們都準備這麼多天了,肯定沒問題。”
夕芫雖然嘴上這麼說,可心裏也沒有多少把握,送王寶絡離宮那天,她在瑉華門的角門旁發現了一處破敗的小洞,洞口隱在雜草之中很不起眼,她當時也沒有放在心上,沒想到今日卻派上了用場。
幾天來她和雪春反反複複的研究從婉韻宮到瑉華門的路徑,終於設計出了一條較為隱蔽,守衛也很薄弱的路線。
雖然有了充足的準備,可雪春還是很忐忑不安,眼看就快要到四更了,心裏卻打起了退堂鼓,拉著夕芫的衣袖說道,“要不還是算了吧,要是被抓到,咱們都得進宮正司,萬一連命都丟了可怎麼辦?”
夕芫看了眼不爭氣的雪春,麵色冷然,她要逃出宮的想法並不是一時興起,其實在與賢妃夜談後便已經萌生了這個念頭,她知道逃出去就意味著要失去在宮中擁有的一切,對昭容的封製和錦衣玉食的生活她都不在意,可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宇文皓軒,心就一陣陣的抽痛。
可如今的形勢已經容不得她顧慮兒女情長,寧國守軍與成軍在洺水城內外對峙,破城是遲早的事,洺水城破了,寧國的都城就再無屏障,都城淪陷後,宮中的女眷便會作為戰利品,或被押解到成國分賞給貴族做侍妾,或直接充入軍營當做軍|妓。
雖然夕芫與寧國其它的公主稱不上有多親厚,可她也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姐妹淪為男人們胯下的玩物,如果她的犧牲能避免這場災難,即使付出生命也是值得的。
唯一能避免屠城保存家人的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向成國俯首稱臣,可大皇兄和衛征絕不可能主動投降。
夕芫和大皇子雖然不是一母所生,可他們的母親卻比真正的姐妹還要親,他們也自然要比別的兄妹更近些,而因為憐兒的關係,衛征也算與她有些交情,她的話兩人都多少能聽一些,所以她才決定親自去勸他們,為寧國數十萬百姓某條生路。
窗外傳來隱隱約約的更聲,夕芫立刻起身將早已準備好的兩封信放在桌上,用茶杯壓住,轉身走向寢殿的後窗,確定窗外沒人後,輕輕打開窗扇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