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石堡的地牢裏,日和夜的軌跡都不是那麼分明。妲煙已經不知道自己在這裏究竟呆了多久,隱約中曾經聽到風石堡遠遠傳來的喪樂響了幾十遍,後來一切慢慢歸於平靜。
這些時日裏,沒有一個人來這裏找過自己,風輕寒也沒有來過。妲煙有心打探些風石堡的消息,但似乎風輕寒下過死命令,不準任何人和自己說話。每次妲煙一開口,送飯的弟子都是撒樣子就跑,如同害怕洪水猛獸一般害怕妲煙。
其實就算風輕寒不下命令,現在風石堡裏的弟子大多也不敢接近妲煙。
九月初十的那個雨夜,妲煙如同浴血修羅的樣子實在太過可怖,讓人一想起來就從心底裏生出恐懼感。見過江湖爭鬥的都有些許怯意,更何況是風石堡這些平日裏隻負責堡內事物的普通百姓。
妲煙不知道風輕寒的情形如何,隻隱約猜到風苻的死對他的打擊有多大。他從小父母雙亡,唯一的親人就是爺爺,沒想到又會發生這樣的事。
妲煙嚐試探聽消息失敗幾次後,終於放棄了,每日蹲在地牢的角落裏不言不語,隻仰著頭呆呆地看著潮濕的屋頂。
永遠也無法忘記,擺脫控製的那一刻,低頭看見自己的雙手沾滿了故人的鮮血的感受,永遠也無法忘記風輕寒抬起頭來時,那雙鳳目中滿滿地恨意。在這裏的這些時日,耳邊總是響起風輕寒那陰冷的話語:“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一直在等。不管風輕寒怎麼對她,她都毫無怨言。
地牢陰冷,妲煙赴約那日白天淋了一天的雨,本來就有些著涼,再加上不吃不喝,很快身體就有些撐不住。內力被風輕寒封住,但她若肯掙紮,還是能提起天罡正氣衝開穴道的。她心裏內疚,似乎是為了懲罰自己一般,始終什麼也不做,默默地忍受著這一切。
沒過幾日,妲煙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不停地咳嗽,有時幾乎咳得喘不過氣來,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如今更是蒼白。身體裏似乎有一把火在不停地焚燒著她的五髒六腑,有時又如同在冰窖中一般寒冷無比。
她這一病來勢洶洶,本來就沒修養好的舊傷連帶著也複發了。妲煙覺得頭腦昏昏沉沉,漸漸支持不住,腦袋靠著地牢冰冷的牆壁,一閉眼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邊響起風輕寒遙遠朦朧的怒喝:“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讓你們看好她,你們就是這樣看著的嗎?”
負責看押妲煙的弟子戰戰兢兢地回話:“回堡主,妲煙姑娘這些天一直這樣睜著眼睛看屋頂,屬下以為是她太累了,這才疏忽了……屬下疏忽了,堡主饒命啊!”
妲煙迷迷糊糊地想:“堡主?原來輕寒已經正式接掌風石堡了!”
周圍一陣沉默,就在妲煙以為風輕寒已經離開的時候,地牢裏又響起了風輕寒的聲音:“還愣著看什麼,去找個大夫過來瞧瞧。”隨即有人輕輕抱起她蜷成一團的身體,一股暖意包圍了自己。
“輕寒是帶我去哪裏呢?”妲煙很想開口問,嗓子卻如同被什麼堵住了,發不出半點聲音,那股熟悉的困倦上來,妲煙陷入了昏迷。
風石堡幾大支柱的死無疑帶給風石堡前所未有的混亂。給風苻發喪,接手風石堡,恢複風石堡之前的秩序,這些足夠風輕寒忙個焦頭爛額,顧不得地牢裏的妲煙。
要不是今日看押妲煙的守衛發覺妲煙不對,大著膽子打開牢門來探查妲煙的情況,發現妲煙已然病重後匆匆忙忙來稟報自己,自己還不知道這個曾經一度占據自己的心,又屢屢利用自己,殘害自己的親人的女人已然病的不成人形。
風輕寒大半夜地跑來,見到妲煙的情形時,他以為自己會感到報複的快感,可是沒有。她蒼白如紙的臉色狠狠刺激了他的心髒,讓他的心不受控製地為她心疼。
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出地牢,安置回青嵐院,找了大夫來看,抓藥煎藥。風輕寒從丫鬟手裏接過藥碗,揮退了她們:“都下去吧!”
所有的人都下去了,風輕寒親自捧了藥碗,一勺一勺地將湯藥灌進妲煙的嘴裏。妲煙毫無意識的咽下去,喝完一碗藥,沒過多久,藥力湧上來,妲煙不禁冷得打顫。
風輕寒給她裹了幾床被子,仍舊沒用,隻好將妲煙連同被子一起抱在懷裏。過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妲煙才停止了顫抖,臉色變作潮紅,呼吸也變得粗重,頭上開始冒出汗來。風輕寒沒法,隻好將棉被除去,想了想,又怕她再次著涼,又將她抱在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