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翊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慕清瀾。

他在看到這地獄般的場景的時候,第一個想法,不是可怕,而是擔心。

他知道慕淩寒一路千辛萬苦到達這裏,就是為了找出落日涯的真相,當日五萬將士被坑殺在這裏,他父母身為統領,自然也有極大的可能遭遇不幸。

雖然雲翊已經知道慕淩寒的父親並沒有死,但是想必情況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至於他的母親,就更加不知情況如何了。

如果這些屍骨之中,真的有他的親人,該怎麼辦?

他幾乎已經失去了自己所有的親人。

雲翊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會有這樣擔憂一個人的時候。

他盯著那少年,容顏平靜,隻拳頭攥緊,青筋隱約可見。

他不知道慕淩寒到底花費了多少力氣,才克製住自己內心的情緒,才能讓自己看起來這麼克製冷靜。

可是他越是平靜,雲翊心裏就越不是滋味。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拉扯,一下下的疼。

身後的幾個人也覺察到了什麼,紛紛加快了速度,走到了最頂端。

而當看到眼前的場景的時候,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江達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眼眶通紅,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劉青山捂住眼睛。

劉凱旋也是狠狠咬牙,一拳狠狠打在了旁邊的石頭之上。

“砰”!

有殷紅的血跡順著石頭緩緩流下。

然而這卻絲毫無法緩解他們心中的悲痛,絕望!

雖然在聽到消息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滿心震驚,傷痛,但是當真正看到這般場景的時候,才真正發現,那是一種深深無力的絕望!

就算查清了一切又怎樣?

他們都已經死了!

眼前的這漫天遍野的白骨,堆積在黃沙之中,森白冷寂!

他們死的時候,該有多麼痛苦?

他們肯定拚了命的想要逃出去,但是最終卻都是死在了這裏,連一方墓穴都沒有。

天地之間,黃沙為眠!

有的骨頭上麵,還插著斷裂的武器,有的連骨頭也是碎裂開來,風沙吹過,一聲聲呼嘯,讓人心中萬分悲涼。

“統領大人…屬下…屬下來晚了!”

江達原跪倒在地,不顧自己腿上的傷口再次裂開,在地上染紅一片。

他現在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隻覺得整個胸口都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鈍痛!麻木!

“我來晚了啊!”

江達原嗓音嘶啞的開口,唇角溢出血來,一隻手狠狠朝著自己的胸口錘去,一隻手撐在地上,滾燙的石頭將他的手燒的通紅,他卻是一點也沒感覺,隻狠狠抓著地麵,手指都磨礪出血來,留下幾道血痕。

這說了這兩句,他便是垂下而來頭,再發不出一點聲音,身體抑製不住的顫抖。

地麵上有水落下,很快被蒸發。

趙青山唇色慘白,劉凱旋而是背過身,在臉上粗魯地抹了一把。

就連墨羽,看道這場景,也是忍不住心中有些發顫。

畢竟是五萬將士,即便是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年,卻依然可以嗅到空氣中那濃鬱的血腥氣息。

或者,那不是血腥氣,而是屍骨被風沙侵蝕的味道。

唯有慕清瀾,隻靜靜的站著,看著。

她黑沉如玉的眼眸,盯著眼前的場景,似乎要將每一具屍骨都看過,又像是什麼也沒看。

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掉一滴淚。

甚至,連眼眶都沒有紅。

她平靜的,有些可怕。

雲翊見此,微微蹙眉,上前一步,走到慕清瀾的旁邊。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這話說的無頭無尾,慕清瀾卻知道他的意思。

在場的人,除了她自己,便是隻有雲翊知道,她爹爹其實並沒有死。

隻是,她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處在什麼情況下。

每每想到那泛紅的名字,她的心裏就會生出一股無法克製的不安。

而娘親那邊,沒有任何的線索。

或許,的確如同雲翊所說,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她轉頭,一眼望進雲翊的眼睛,點點頭。

“我知道。”

一開口,她才發覺自己的嗓子竟是嘶啞的可怕。

雲翊心裏像是被什麼抓了一下。

眼前的少年分明淡定平靜,他不僅有著強大的心理,更加有著能冷靜處置所有事情的能力。

這是很多人都不具備的,但是他可以。

換做其他人,看到這場景,就算勉強不腿軟,隻怕也無法讓自己表現的這麼冷靜。

可是慕淩寒可以。

但越是這樣,雲翊心裏就越疼。

隱隱約約,像是被針一點點的紮,並不劇烈,卻綿長而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