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1 / 1)

次日的一大早,他先醒來,傷口已經不疼了,他看著包紮好的傷口,還有被他緊緊抓住手的少女微微有些失神,她,不是離開了麼?

“如果你再這樣亂動傷口,我也沒辦法給你治了。”看了下傷口,似乎恢複的不錯,她繃著臉,揉著酸軟的手,冷冷地道。

“比起你救我,我覺得你似乎該殺我,莫非小王妃腦子壞了。”他唇角一夠,壞笑又出現了,一開口,就是氣死人的話。

她鬱悶的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一個人她為啥覺得,昨晚那個可憐兮兮的他要好那麼多呢,眼珠一轉,她也笑道:“蕭王說的是,說起來我們可算是對立的啊,可是,昨晚有人拉著我一口一個娘的,這麼大個人了,居然還疼得哭著找娘,你說我怎麼忍心,殺自己的兒子呢?”

一說出口,她頓覺失言,隻是此刻已經無法收回了,懊惱地捂住嘴巴,有些愧疚的看他。

“我真的,喊娘了麼?”他麵上的笑容如流沙一般消散了,是因為她的溫暖,才讓他不經意間就回到那被他強製鎖在記憶深處的回憶麼。

酸澀湧上心頭,他某種深深淺淺的情緒交錯著,那些回憶滿上心頭,一絲一絲,清晰如刀割。

空虛與悲傷交織,他喉頭哽動,那些他深藏的記憶,這一刻,竟然有了訴說的衝動。

“十歲前,夜國上下無人知道我的名字,十歲後,我的一句願為賢臣輔佐父皇從此名動天下。”他的眼底蘊含著一抹蒼涼:“隻是,若是可以,我情願用我所有,換來我娘親幸福安康。”

那個清晨,徐徐涼風下,他給她講了一個讓人會在黑夜中流淚的故事,是屬於,他的往事。

十歲前,他生活在冷宮,日日遭受奴才的白眼,仰人鼻息,艱難度日,曾不止一次問娘親,為何他是父皇的兒子,可和大皇子卻是雲泥之別,十歲之後,他無數次哭喊了嗓子,摔了無數跤,渴望娘親帶他回家,給他煮香噴噴的麵條,可是,卻在沒有了娘親的巧笑嫣然。

她的母親,是江湖賣藝的女子,一手長鞭舞得虎虎生風,她在街頭賣藝,一身紅衣限量,發辮翩若驚鴻,灼灼如天上的太陽,一下子,就照亮了微服私訪的天子。

那一刹那的意外,天子愛上了那個英姿煞爽的女子,而少女,也愛上了溫潤如玉,君子端方的男子。

她為他洗盡鉛華,散去一身江湖豪氣,低眉順眼隻是,入了深宮,成了他的妃,也曾有過快樂的日子,可她身份微薄,他身處高位的無奈,一個個如花似玉,出身高貴的女子夾雜在了他們身邊,她的一身紅衣,在等待中漸漸失去了色澤。

卻不知深宮的水深火熱,一樁陷害,通奸的罪名直指她,她看著他懷疑的眼神,驕傲的轉身,就算是為他苦守後宮,為他自縛雙臂,可她受不了他一點的懷疑。

愛情走入死路,她不哭泣,不祈求,安靜的收拾了東西,搬進冷宮,走的幹淨利落,隻是,她卻忘了她腹中的骨肉,多年後,看著孩子因她忍受的苦難,她終於又站在了那個帝王的麵前。

依舊是那身紅衣,是他魂牽夢縈的眉眼,她就站在他麵前,一頭觸死在柱上,為沉冤多年的自己求一個清白,她不知身後事,隻看到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眼中的淚,後悔麼,嫦娥應悔偷靈藥,她,確實不知,自己是否後悔。

“若是娘親這一輩子沒有進宮,會過得很好吧。”就算嫁給販夫走卒,就算孤身闖天涯,也好過在宮裏無盡忍耐,折斷了雙翼,磨滅了深情,他歎息一聲,眼前又浮現起那日母親撞死後的血,連著她身上的紅衣,她用一身的心血,燃盡了死亡的淒豔,給了她曾經深愛的帝王永遠的磨心之痛,也給自己兒子心裏烙上了傷痕。

從此,他愛上了鮮血,愛上了那種,鮮血飛濺的淒迷。

清晨的風帶著它特有的涼爽,她看著陷入沉思的男子,安靜的聽著他的低語,她想,或許,每個人身後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哀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