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爆竹聲中除舊歲(1 / 3)

淩軒出了皇宮,見天色還早,便循著昨夜的記憶想去尋那間酒樓。街道上窺不見一絲熱鬧的痕跡,讓人忍不住去揣測不久前的種種繁華皆是一場虛幻。大多店門都是緊閉,唯有一些食館酒樓茶坊仍舊開門接客,少不了有些富貴人家的年夜飯是要在那裏吃的。

走著走著就到了一處府邸,石階下兩隻石獅威武,石階上被掃的看不見灰塵,金漆的“淩府”二字被伸出的屋簷遮住了清晨的光芒而顯得有些暗淡。朱漆的大門也褪色了不少。淩軒雙手抱胸在門前站了許久,繞進了門前十幾步路的距離的一條小巷子。淩軒施展輕功一躍而起,酒壺在腰間也不安分地動作了一下又貼回了腰間。

仍舊是假山環繞細水長流,連後院中的那一棵老槐樹都沒有再長高過分毫,隻是為了應和冬日的肅殺,褪去了身上的所有翠葉,在寒風凜冽中盡顯蒼老之態。伸出的枝椏如同鬼魅般,醜的讓人不願去看卻又不忍不看。

老槐樹正後方是一個僅容一個人爬過的狗洞,十歲那年,就是從這個洞裏爬了出去,然後恣意江湖。老槐樹上掛著的秋千已經不見,畢竟現在的淩軒不再是那個蕩著秋千吵嚷著要飛起來的孩子了。

中院內是各種盆栽,冬日的臘梅在空氣裏散發出孤芳自賞的驕傲氣息,滿樹的畫編織成一個美好的夢境,仿佛還是十年前的樣子,一切都沒有改變過。淩梓然的書房,府裏的廂房,都坐落在中院內。幼時總愛鑽進書房,纏著淩梓然非要摘後院那棵老槐樹上開出的白花,氣的淩梓然眉毛都擠成了一條線。

今日是臘月三十,府裏的下人大多在後院忙碌,偶有一兩個經過的,也被淩軒很好地躲避了去。

“啊!你是誰?”淩軒猶豫著要不要敲開書房的門時,被一聲驚呼擾亂了思緒。轉身就看到一個十六歲的女子被驚得花容失色,張大了嘴巴顫抖著說。

淩軒慌著捂住那丫鬟的嘴巴,一時忘了藏起來。有幾個家丁拿著棍棒就圍了上來,連淩梓然都顫顫巍巍地上來,府裏頓時亂作一團。

“孽子啊孽子!”淩梓然單手靠背,另一隻手的食指伸出恨鐵不成鋼地對著淩軒所在的方向點了幾下。不過是十年,淩梓然的背已經彎曲,聲音裏透出的滄桑,任是誰都無法想象出麵前的人曾在咫尺朝堂中進諫過多少次,又被打入天牢多少次後安然歸家。

淩軒腆著臉笑笑,手從那丫鬟的嘴上拿開,又把那丫頭往前推了幾步:“爹。”

“行了行了,都散了。”老頭子揮揮衣袖,將府裏的下人都打發了去。

“倒是知道回來了?又是從狗洞回來的?”老頭沒好氣地說,但逐漸舒展開了的眉眼泄露了心底的驚喜。

“爹,我那屋子還替我收拾著呢吧,我去歇息了。”淩軒卻是腳底一溜煙跑了。

淩軒推門而入,逐漸暖了的日光透過窗戶站在房內的地麵上,透露出斑駁的影子,黑白交錯的光景裏,連記憶都是美的。屋子裏的擺設依舊簡單,卻不見一絲淩亂。不過是一張床,一方塌,一套桌椅,多餘的都顯得累贅。親切之感如同灑在了背後的陽光般暖人心懷,到底還是歸家了。

太陽漸漸沉入西邊的山巔,天空也由蔚藍色轉變成了深灰。不知街角的哪戶人家燃響了第一掛爆竹,耳邊似乎回蕩著一家和樂圍坐在一起的嬉笑。隨後的爆竹聲此起彼伏,最初能夠分辨是哪個方向,到後來隻能聽見一聲聲一陣陣的聲音響徹在耳畔。淩軒來了興致,非要從管家手裏搶過自家的爆竹放在門前燃響,身後站著的是淩梓然和夫人林夢琪。

淩梓然早就吩咐了下人在天井裏放了十幾個火爐,幾張長桌拚在一起,府裏的下人們家在本地的都在早些時候放他們歸家過年了,如今還剩的都是沒了爹娘或是路途遙遠。淩梓然平日裏待下人就親厚,今日特地吩咐府裏未離開的下人共坐一桌。一時間,氣氛更是融融。淩梓然夫婦畢竟是老了,也愛見這樣的熱鬧,望著滿桌的人雙眼裏盈滿了笑意。

淩軒的手指不自覺地撫在腰間的酒壺上,嘴角的笑似乎是凝固了般未見一絲變化,心卻已經飄回了那家酒樓。那麼大的酒樓,隻有兩個人住著,過年也是冷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