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隻覺得像是有什麼心事被拆穿了一般,臉微微有些一紅,想編個理由哄哄他卻又不知說什麼好。凝容放下筆走到她跟前,“皇舅母是因為那個蘭昭儀麼?凝容也不喜歡她。”
她一時有些吃驚,蹲下來去看凝容,“你怎麼這麼說?”她向來以為,一些事情是他這個孩子永遠不會體會到的,“誰跟你說了什麼嗎?”
凝容搖搖頭,“我從聚賢堂下學回來,看見她與惠妃娘娘在一起,好似熟悉的很。我與惠妃娘娘行禮,她卻不理我。”
她摸摸他的頭,“惠妃娘娘大約是有什麼心事,凝容不要怪她。”
“可是那個蘭昭儀,卻說我娘是個壞人……”他一癟嘴,像是極其的委屈,“皇舅母,我阿娘她不是她說的那樣,是不是?”
她陡然一驚,一時驚得不知說什麼好,隻慌亂地將他攬進懷裏,“當然不是當然不是,你阿娘當然不是壞人,你怎麼能聽一個外人,一個新進宮裏什麼都不懂的人亂說?你不可以相信她!凝容……”
“她不是外人,也不是新進宮裏的人,她是麗妃娘娘家王府裏的什麼親眷,早在宮中待了許多年了。我聽見她們說的……皇舅母,她說的是真的是不是!”
他這才有些回神,“這樣冷的天,皇後怎穿的這樣單薄。”
她依禮朝他拜了一拜,“皇上。”他已經走到跟前,順手將她的手攬進大氅裏,朝屋內走去。他的掌心溫暖,還有微微的汗意滲出來。她一路無語,就這樣隨著他一起進屋。
屋內倒確實是溫暖,她覺得心都舒展了開。宮人們忙著添暖爐,上茶水。他拉著她一起坐在榻上,隔著榻上小巧的黃梨木雕花案幾,他的聲音一如尋常平穩,“朕今日來,是與皇後商量晉封昭儀一事的。”
心頭初初的那絲溫暖刹那間凝結了住,她的笑容依舊留在臉上,不驚不亂地,“是蘭昭儀?”
他手中的杯子頓了一頓,看了她片刻,方道,“蘭兒位份朕前日裏吩咐了內務府記檔,今日來與皇後商議,蓋以金印以正位份。”
蘭兒。位份。既然已經吩咐了內務府,又何必要與她“商議”?
她心底的涼意像是屋外的寒風一般彌散開來,緩緩伸出一隻手扶住杯盞,悠然朝他的杯中添茶。水流如線,戛然而止,一絲一毫也沒有灑出來。她像是有些滿意地一笑,“宮中久不添新人了,難得皇上喜歡,這是後宮的福祉,臣妾理所應當要為她正一正位份的。”
他自顧低頭飲了一口茶,像是漫不經心道,“這茶,不錯。”
“茶是春日裏的‘銀絲春意’,放過了夏天,就遠不如剛采摘下時的甘醇,難得皇上喜歡。”她淺淺道,眼神一直看著方才的那盞茶。
他突地將杯子朝案上一放,嗒地一聲輕響,她還沒來得及抬眼,搭在案上的一隻手已經被他捉住。他目光清亮,看不出是是喜是怒,腕間痛意一點點傳來,清楚向她傳來憤怒的情緒這一信息。
“春日裏的茶若是不合意,現下隆冬,不知還有什麼樣的茶能有此芬芳?”
她一吸氣,像是低不可聞的一聲歎息,“總歸是還有來年的新茶,依舊甘醇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