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兒拉著她的手微微一緊,她知道夏兒此刻的不安,小心翼翼順著簾子的縫隙朝外看去。晨起的陽光瀉下一縷縷的金光來,可以愈加看得清被馬蹄揚起的塵土。薛浩普的銀色鎧甲上微微沾了一層浮灰,卻依舊沒有影響軍隊統領的氣魄。
“長公主。”他在馬上稍稍拱手行禮,放下雙手神色如常,“長公主不在公主府中休養,這樣寒冬瑟瑟,末將不知,長公主何為而來?”
永安公主在厚重的驍色大氅之下,一看便是為了掩人耳目而來,一貫高傲的氣焰絲毫未減一分,鼻子裏出現一個輕蔑的哼聲,冷笑道,“薛統領如今,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手中的馬鞭一揮,身後的騎兵齊齊上前了幾步。又放下鞭子,一頷首,“本宮為何而來不需要和你繞彎子,你身後馬車裏的人,要留下。”
目光已經順著朝馬車看過來。諶淩煙微微一驚,反倒平靜下來,這個時候,永安公主當然是也不願意放過她的。原來,最先不放過她的,是永安公主。
“末將奉皇上的聖旨辦事,還請長公主不要為難。”薛浩普不卑不亢答道,“末將還需趕程,還請長公主且移尊駕。”話明顯已經客氣,永安公主卻絲毫未動,冷冷的嗓音響起:“移駕可以,本宮說了,馬車裏的人,要留下。”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肉中,像是不能置信,又想要聽見那些事實。其實這樣的時候,她還有什麼不能夠再承受的呢。
“當初在赫顛戰時,沒有陸現瑜做前鋒,恐怕被俘在赫顛的,應當是薛統領。薛統領以為有晉安王,就可以恣意掩蓋掉那場敗仗的事實嗎?陸現瑜替你被俘,而你,卻平安地回來,還升官備受皇上的重用。以她與陸現瑜的情意,會原諒你嗎?”
她知曉那個“她”字就是在說與她聽,心中湧起的吃驚與氣憤一閃而過,卻反倒冷靜下來。永安公主此番過來,是要置她於死地的,她不再是所謂皇室的公主,也便是與永安公主毫無關係的陌生人。永安公主留她,是不可能的。而這般當她的麵告訴關於陸現瑜被俘的事實,無疑是為了要她與薛浩普之間產生嫌隙。薛浩普,永安公主,她心裏飛快地想著這樣的形勢下應該相信誰,或是,唯有相信自己。
久久無聲,薛浩普像是在默認這一切。永安公主冷冷道,“她恨你還來不及,怎會願意接受你的護送。薛統領還是早些回去複命。人,本宮自會替你送達。”
她突然掀了簾子走下馬車,“敢問長公主,要送我去哪兒?”
一襲內宮的太監服飾,慢慢走下馬車立在一旁,一張臉被凍得發白,卻依舊淡然地頷首看她。永安公主騎在馬上,倒是愣了一愣,隨即展開一個笑來,還未到眼底便又消失,“你這一副裝扮,倒差點叫本宮認不出你。”伸手摩挲著手中的馬鞭,“送你去你該去的地方。”
她眉眼未動,隻一偏頭,“哦?長公主是來殺人滅口的。”
永安公主有些怒意地將馬鞭放下,“殺人滅口?一個奴婢的性命,本宮要便是要了,有何滅口之說?”
“奴婢輕賤,但是長公主也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不是嗎?”她冷笑,“長公主想必是連夜趕路,方才這樣早,就到了這個地方。能讓長公主這般緊張的,怎會是區區一條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