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漸漸深了,路麵上的水開始結冰,再明媚的陽光也無法滿足人們對溫度的需求,偶爾有風呼嘯而來,有夾塵而去,十二月就這麼到了。經過那次教訓之後,我每次過去都會帶著打火機生一堆火,有井代照顧不用擔心會滅掉。
“井裏的水沒結冰嗎?”
“沒有,這裏本來就與世隔絕。”
“也就是說,這裏的時間停止了嗎?”
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想的,從她的反應來看,我是猜對大半的,“也不是全部停止。”
“已經是冬天了,樹不凋零,會被懷疑吧?”
“不會,”她很認真地回答,“外麵那片是普通的森林,隻是通向這裏的入口。這裏不屬於那個世界。”她說話的時候藏了一點傷感,隻是短暫到我反應不來,再加上我突然間不知被勾起了什麼興趣,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也就沒有多加注意她的神情。但我潛意識是明白一點的,她曾經,也是人類。
“嘿嘻!”
那時還沒有發現,更準確地說是沒有注意,換做以前,我一定會驚訝得發慌,這種超出我認識範圍的事,我通常都會避開。
這個月份了,還沒有正式地下過一場雪。什麼時候呢?我期待著可以下一場大雪,把地麵都覆蓋住的那種。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渴望愈加強烈。
一進班級,直覺告訴我,這裏與往常有些不同,人們都多多少少帶著歡愉,像即將要發生什麼重大事件一樣,身上紅色的校服似乎也變得有了些意義。怎麼了呢?
“今天幾號了?”
“十四號,還有十一天。”
十四號?十一天?十四加十一?二十五!我怎麼會忘了,聖誕節快到了啊!那個對孩子來說,充滿夢幻的節日,那個童話一樣的節日,快要到了啊!我為什麼會忘記呢?
“今天,有什麼有趣的事嗎?”
“嗯……嗯……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事……”
其實我和井代之間,大多數時間都是沉默著的,但即使是這種無話可說的沉悶環境,我也覺得比和其他人嘻嘻哈哈來得輕鬆可貴,即使我總想打破這氣氛。但是,為什麼我沒有想起告訴她聖誕節的事呢?
兩天後,街上也開始轉變主題了,有的櫥窗擺上了小型的聖誕樹,上麵掛著各色的小球和小燈,玻璃上全是相貌不同的聖誕老人,幾乎整條街都失去了紅綠之外的顏色,就像燃燒的森林一樣奪目。每家店前的音響都播放著同樣的《jingle.bells》,走在路上,如同在一個地方踏步。
那晚,我照常邁入那個唯一與這條街不同的地方,第一眼看到的卻不是那口井……
“你怎麼在這?”
“我……”比起我,她看起來更驚訝一些,“我還想問你呢!這麼晚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不像你啊!”
這個人是劉靜妮,她抱著一個圓圓的東西,天太黑也看不清是什麼。她沒有背書包,輟學還是逃學還是回過一次家這種事我就不多想了。被我叫住之前他正在到處亂跑,從地麵傳來的頻率來看應該是焦急的。不管過了多久,她對我說話的語氣都不會變吧!
“聽說了嗎?這裏有幽靈哦!”
“迷路了?”我想盡力無視,每一句對我不利的話。但是,井代在做什麼?不像是要殺他,那為什麼不讓他出去?
決定一件事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她立刻翻臉了,雖然她對我翻不翻臉沒什麼區別,“少給我裝!誰不知道你怕!”
“嗯,出口在這邊。”我隨意找了一個方向。井代一定聽得到我的聲音,她一定會讓我出去的。
“我不走!”她別過頭去,一副“不要你管”的自負樣。
“那隨便你。”我自顧自離開了。當時我想的是等走遠一點她就會跟上了,然事實是再次回頭卻不見她的影子。她是愛麵子到不要命的人嗎?還是說在哪躲起來了?我又往前走了幾步,這次,周圍的植物過得很快,熟悉的景色又出現了,“嘿嘻!”
“她在做什麼啊?”
“在找我。”
“這算什麼?”
“你聽。”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霎時風都停了,不久,一個歇斯底裏的吼聲破空而來,“幽靈!你出來!我知道你在!你出來……”這個極具攻擊力的聲波傳遍了整片森林,隻差一點,就可以顫動一棵樹了。
“她想幹什麼?”
“誰知道。”她麵無表情地回答。
“你不想見她嗎?”
“見到的話,會忍不住殺掉哦!”她坐在井沿上,仰著頭,俯視著我,眼中是冷淡到殘酷的空洞,就算我再怎麼相信她也不禁戰粟。她……是幽靈……是啊!不是親眼目睹過嗎?令現在的我輕鬆一點的是,那時的心情還不僅有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