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依舊,屋子裏卻靜如死寂。
那個陰森森的聲音也已消失。
消失的就像從未發出過。
冷鋒就站在門口,他隻要再向前多走一步,就可以觸碰到鋼鐵做的大籠子,觸碰到大籠子上一根根纖細的鋼柱。
鋼柱密密,如食指般粗細,就算雷雨晴都可以輕鬆將它們拉彎,然後從縫隙中鑽出去。
可她卻沒那麼做,她已顧不得那麼做,她隻顧紅著臉,‘砰、砰、砰’地加速心跳,因為她的手還被冷鋒緊緊地攥著。
這些年,她也沒少和男孩拉手,和他們拉著手玩耍、拉著手讀書,可她卻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奇妙極了,奇妙的就像飄上了雲端。
冷鋒當然也沒那麼做,他的經驗告訴他不能那麼做。
他又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鋼柱剛剛落下時還光潔而發著銀光,可片刻功夫就變了顏色,每根鋼柱上都突然長出了綠毛,發著光的綠毛。
那綠毛又小、又軟、又密,秋風吹過時,綠毛也會跟著輕輕蠕動,就像一條條爬在樹上的毛毛蟲。
他曾聽師傅說過,這世上有一種毒叫‘孤毒綠’,入水無色、見鐵為綠,人若食用或觸碰它,身體就會瞬間僵硬,毒素深入骨髓,必死無疑。
而‘孤毒綠’在江湖上早已絕跡,至少有十幾年未曾有人見過,甚至那個使毒的人也似人間蒸發。
冷鋒雖不能斷定鋼柱上的綠毛就是‘孤毒綠’,但他也絕不願輕易嚐試。
他想到‘孤毒綠’時,眼前竟浮現出一個人影——金蛋子陸天宏的人影。
他忽地甩開雷雨晴的手,驟然道:“你何不把那個使毒的人也叫出來,然後你倆再演一場拚殺好戲,等我救你的時候,再讓他來偷襲我!”他的眼神如冷月,話說的更似冰。
剛剛還在雲端曼舞的雷雨晴,此時就像掉進了冰窖裏,她委屈地看著冷鋒,眼淚都快掉下來。
片刻後。
她咬著嘴唇,道:“你.....你什麼意思?”
冷鋒道:“沒意思!”
沒意思就是有意思。
雷雨晴已在他眼神中看出了意思。
她突然覺得心好疼,因為她想起了小時候雷哥給她講的‘狼與農夫’的故事。
她的確不認識陸天宏,她之所以出手,就是覺得自己太頑皮才暴漏的冷鋒。
她有些自責,她決定用最短的時間將陸天宏打發走,雖然她沒把握,但也不知為何,為了冷鋒她願意冒死一試。
她竟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她隻想在陸天宏出手的霎那,將她母親留給她的遺物——冰霜銀雪,撒入陸天宏的眼睛裏。
她的母親叫心茹,也是個使毒的高手,她的成名絕技就是‘冰霜銀雪’。
‘冰霜銀雪’——狀如銀雪、冷似冰霜,自從她母親死後,這門絕跡就此失傳,母親唯一留給她的,就是一小包如雪花般漂亮的毒器,雖然不多,但在危機時刻卻能發揮難以想象的作用。
她把它獻給了冷鋒,就像獻出她的第一次。
唯一而珍貴。
世上還有什麼比母親的遺物更珍貴呢?
冷鋒出手救她時,她並不知道,可陸天宏收手,突然攻擊冷鋒時,她卻看在眼裏,她為冷鋒而感動,感動的要死。
就在冷鋒被擊落的霎那,她終於發射了冷霜銀雪,片片銀雪閃電般飛入陸天宏的眼睛裏,陸天宏隻一聲嘶吼,轉身就掠了出去,掠出去時還摔了幾跤,他如泰山般的身子,把地都砸出了坑。
雷雨晴知道,他以後再不可能害人,更不可能對付冷鋒,因為就算他不被冰毒折磨死,眼睛也一定會瞎。
雷雨晴從懷中取出一個白色香囊,香囊上還繡著‘心茹’二字,這個香囊就是用來裝‘寒霜銀雪’的,可此時早已空空如也。
她將香囊高高抬起,抬到冷鋒能看到的位置,她想解釋清楚,可冷鋒早已不再看她。
她呆呆地站了許久,直到眼淚留下來,直到手腳和她的心房一樣冷。
她擦了擦眼淚,忽然笑了,笑的失望、笑的淒涼。
她淒涼地笑道:“好呀!一會我就把那個人叫出來,然後讓那個人打死你。”
她沒讓冷鋒說話,咬了咬牙,又道:“你以為你是誰,若不是胡叔叔說翠盈害了我姐姐,而你殺了翠盈,我才會不會救你!”說完她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胡叔叔當然就是胡陽,冷鋒的名字當然也是胡陽告訴她的,可胡陽卻不知道她會偷馬,會去追冷鋒,當他知道的時候,雷雨晴早已出了城。
胡陽弓著身子站在雷哥身後。
他已經站了很久,他知道今天犯了不該犯的錯,天大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