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著,它舒展身體從高高的石錐上跳了下來,朝著我身後的方向走去。我沉默著站起身踉蹌著跟上他,老實說從剛剛蘇醒到現在,我完全被它攪得雲裏霧裏。隱隱地能夠感到它絕對不是一般的黑貓,而這究竟是哪裏,我為什麼會在這裏,一切的問題,希望它能夠給我一個解答吧。
我看向周遭的景色,無論是對比我最最熟悉的靈族世界的景色,還是受到湮滅影響而變得陰沉死寂的原大陸,都稱得上是毫無關聯的第三種狀態,堅韌帶著紋理的珊瑚色地麵,不像是原本的存在而更類似於之後的黏著物,時而剝落露出其下堅硬的白堊色岩層。
頭頂的天空仿似流動著的血漿般異乎尋常地粘稠,我甚至懷疑隨時都可能有膠狀物從空中滴落下來。沒有陽光,所謂的星又是帶著暗紅光冕的黑色,然而這裏卻並不昏暗,因為天空中漂浮著的小若塵埃大如傘蓋的半透明的浮遊生物正相互映照著彼此的光輝照亮整個空間,它們舞動著修長的觸須,緩慢而悠閑。
這裏的一切在我看來都是反常的,但或許正是因為這整齊劃一的反常,反而讓它們並不會顯得矛盾和突兀,反而嚴絲合縫,理所當然,似乎這才是世界本來的樣子。
至少,是這裏的世界本來的樣子。
也就是說,我已經在初觀察後的幾秒鍾時間裏,下意識地承認了這裏作為另一個世界的合法性了嗎。
對了,之前一直在聽古德裏恩提到要將我送到什麼”彌諾恩波斯“,而就在剛剛這隻黑貓似乎也證實了這一點,也就是說我現在就正處在古德裏恩想要將我流放的所在了,可是這被稱作”彌諾恩波斯“的地方,又究竟是……
”很奇妙吧,這裏的景色。“就在這時,短暫沉默後的黑貓又一次朝我開口了。
”嗯……就仿佛處在另外一個世界一樣。“我如實回答道。
”不是仿佛,而是就是哦,伊薇姑娘。“秘密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用它那深邃的金瞳饒有趣味地看向我。”如你所見,這樣異端的畫麵,怎麼看都不可能是芙蘭世界的模樣了吧,你也沒錯,這個景象也沒錯,因為它本身就不是你所熟識的那個世界,所以也不能強求它長得一樣喵。“
”我想我倒是不能理解你說的意思吧。“我苦笑,”但是就算這是不同於我所了解的那個世界的另外一處所在,我卻還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裏。“
”不知道?“這個時候,黑貓突然抬高了聲音,以仿佛聽到了世間最滑稽的事的目光看向我的眼睛。”你是在開玩笑嗎,伊薇姑娘。你不清楚這裏的存在這一點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既然你被送到了這裏,那就代表你一定有來到這裏的理由,說簡單一點就是罪孽,是你犯下的就算死也無法洗清的罪孽。“
”……“
罪孽,嗎。
”沒錯,這裏就是監牢。隻有有罪之人才會被送到監牢,而隻有罪孽深重的人才會被送往彌諾恩波斯。“
原來不過是牢房罷了。
雖然光怪陸離,卻也不過是牢房罷了吧。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這樣稱得上絕望的消息,我卻仿佛得到了特赦般稍微鬆了口氣。
“是嗎。你這樣一說的話,我倒是的確犯下了連自己都無法原諒的罪行吧,被懲罰也是無口厚非的事吧。”
就這麼,仿佛理所當然地坦然接受了。
明明是被以淺白的理由送到這裏來的,卻拿更宏觀的概念籠統而過,當做是命運對我的懲罰嗎。
“倒不如說,僅僅是被囚禁對我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吧。”
“恩賜?!”
然而聽見我的回答的黑貓,聲音比剛才還要尖銳了。
“果然是隻有什麼都不明白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嗎。看來你果然還是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吧。這樣的話,就帶你去看看吧,這個世界真實的樣子。”
這麼說著,它卻不再和我對話,而是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麵,仿佛是要指引我前往什麼未知之地。我雖然不清楚究竟是什麼讓它的情緒突然轉變,但是卻隻能跟上。很快我便站在了那株蒼白之樹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