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
“即使本為敵對陣營的他們都淪陷在你的裙下,就更不用說那個少年了吧。”
“我和艾柯之間的羈絆,你是不能理解的吧。”
“或許吧,或許我的確無法理解。”少年的聲音在腦海裏逐漸增大,仿佛他正像一隻機警的小狐狸緩緩將臉湊到我的耳邊,“但是啊,姐姐,有一點你承認嗎。”
“那就是,你或許連那份羈絆都已經當做有利條件。”
“……”
“而毫不吝惜地利用了呢。”
檮杌盛怒的咆哮,激起了狂亂的風罡鞭打在我的臉上,我早已零散的長發朝身後淩亂地飛舞。
艾柯的殘影綴連成一條纖細的白線,仿佛是牽引著巨大黑青色山巒的琴弦。另外一邊,燭龍依舊是讓人感到不詳的笑臉和哭臉,扭曲盤旋著蛇形的身體,極寒凍氣和火焰吐息不間歇地傾瀉在緩緩後退的古德裏恩的黑棺上。
說起來,我從未具體思考過湮滅魔王存在的意義,也從未思考過其背後所代表的那名為“虛無”名為“湮滅”的力量的本質。
為什麼湮滅會存在呢,僅僅是作為充斥世界之外的無秩序空間的介質嗎,還是說,他們才是這個世界唯一公允的執法者,將一切悖論吞噬呢?
在上一個時空裏,曾經襲擊作為“時蝕者”的我的,也是他們之中的一員吧。湮滅魔王之所以會具現,或許也是為了將不斷擴大時空矛盾的我“緝拿歸案”吧。
如果我就這樣任憑他們吞噬了,可不可能就這樣阻止一切呢?
悖論消失,世界趨於穩定,回歸本身的軌跡,那樣就好了吧。
——那樣,真的就好了嗎?
無論我口頭上承認與否,但是事實就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保護世界的均衡和穩定。從最初開始,我便不過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意誌塗改故事罷了。而之所以不斷打破時空平衡,也不過是想要找到最自我滿足的劇本罷了。
雖然,結果總是事與願違。
一個世界比一個世界失望,一個故事比一個故事悲傷。
或許,他說的真的沒錯吧。
我的確是在為了自己的私欲“利用”著一切吧。
但是,那樣又如何呢。
在達到真正的幸福的時候,他們總會理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吧。
我閉上眼睛,我知道就在下一個瞬間,整個空間將會在狂亂的力量對衝中分崩離析,但是在那之前,我會被少年堅實的臂彎擁抱。
然後,和他一起永遠地離開這裏,回到鐸恩。
然而。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等待了多久,隻知道那絕對不止一個瞬間,我卻不僅沒有感受到衝擊,連擁抱也仿佛不會再上演。
一直到我聽見耳邊那幸災樂禍的強忍的笑聲,我才終於在絕望中睜開眼睛。
目之所及,卻已經沒有了檮杌那如山的鐵軀和燭龍彌漫的濃霧。
不僅是看不到,甚至根本感知不到他們的存在,仿佛之前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魘罷了。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因為我突然察覺到,那原本應該在背後無規則流動的混沌的空間,此刻竟然又一次陷入了詭譎的靜止。
說又一次,是因為上一次見到這樣的力量是在麵對湮滅魔王·帝江之時。
空間凝滯的能力。
不,那樣的表述或許是根本就不貼切的,因為被靜止凝固的,遠遠不止是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