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已經有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做夢了呢。
當我終於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問題的答案早已在漫長的時空侵蝕下變得模糊不清了,唯一悲哀地感受到的就是,自從得知了自己那假扮為夢境的能力的真相之後,我便很少再做原本的真實的夢了。
就算真的做夢,我也不能夠僅僅將之當做夢來對待了。
真是本末倒置一般的悲哀啊。
所以,當我看見那個籠罩著我全部知覺的寂寥的雪夜的時候,我的鼻尖突然泛濫起陣陣酸楚。
為什麼會做這個夢呢,我不清楚,我甚至不願意去聯想其寓意,不願意將自己靈魂最後的淨土也被那名為預言的詛咒所汙染。
而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見的是筆直刺入漫天陰翳的黑色峰巒。
被湮滅侵蝕的土地呈現出死寂的灰色,揚塵般充斥在空中的,是足以將一切存在腐蝕殆盡的湮滅沙暴。
紫色的新月遠遠地懸掛於天空的盡頭,似乎連它都對這片瘡痍大地上的一切敬而遠之了。
然而,一切的蕭瑟卻都在離我不遠處的一道弧線出終結了。極目看去的話,那似乎並不是一道弧線,而是一個範圍不小的正圓,仿佛最強大的結界一般將湮滅隔絕在外。
那就是伊赫利特之鋒的力量。
掌握世間力量均衡的永恒聖山,芙蘭女神離開之後唯一庇護著這片大地的存在,即使連湮滅也無法突破它的秩序屏障。
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呢?
下意識地低下頭的我很快便看到了沉睡在黑曜石之後的白發少年——在這樣的環境裏,他實在是太過顯眼了。
“艾柯——”
我驚呼著踉蹌撲過去,未痊愈的腿傷拉扯生疼,然而比起對艾柯的擔心這根本連蚊蟲叮咬都不算。我扶起少年筆直的脊背,怔怔地看向他安詳沉睡的表情,不知道從什麼方向刮來的風緩緩地撥弄著他額頭純白的碎發。
唇邊的血跡早已經凝固風幹了,蒼白的麵色也已經回歸溫潤——看來沒有什麼大礙了吧,我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原本的艾柯是因為過度使用光化而導致超負荷,加之被莫蘭的湮滅外裝“終焉”擊中了以存在力幻化而成的羽翼因而昏厥,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也就能夠緩緩恢複了吧——畢竟可是在劫火之地的災難中都能夠存活下來的少年啊。
嘴角不自覺地漾出半悲半喜的笑意,指間輕輕地撫摸著艾柯英氣逼人的麵龐,就在這時,我聽見遠處傳來的清凜的聲音——
“什麼人?”
抬起頭來的我,正好迎上了軍人少女深藍色的目光。
“伊薇?!”
“莫拉?!”
【105】薇蘿妮卡·甄妮斯
你沒有看錯,是我。
即使在很早很早的時候就說過不願意插手伊薇那妮子的私事,但是事情發展到這樣的程度,我如果再不做任何作為的話,也實在沒有顏麵再做那個少女最最憧憬的姐姐了——
麼,雖然我也就隻比她早探出頭一分鍾而已呢。
按照我原本的計劃,此時此刻的我應該正在世界的另一端為了攻略某個甜美誘人的少女——是的你沒看錯就是少女——而絞盡腦汁苦戰著,然而當回到鐸恩,聽說了伊薇和那個名叫艾克琉斯的廢物在劫火之地失蹤的時候——
請不要因為我稱呼你們最最迷戀的“帥氣溫柔優雅謙遜”的王子殿下艾克琉斯·厄萊恩斯為廢物而對我產生敵意進而製造出不必要的麻煩,因為事實就是,那個一頭雪怪般的白毛的冒失小鬼,的確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嗬啦,你是在問我“為什麼”嗎。
就在格沃斯之心見到艾柯不久之後,棄誓者們正式對我軍開戰了。
在議會的全票同意下,我被任命為這一次聯軍的主帥,來到夜幕之塔指揮抗擊棄誓者的進攻。換做是平時的我,這樣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我是肯定不會接受的,但是這一次,我正好有一大把的火氣要找這些家夥消一消呢。
然而。
過去了半年。
我卻始終沒有聽見,來自那兩人的消息。
“在想什麼呢,薇蘿。”
身後傳來了少女慎微的聲音。回過神來的我,擠出一絲明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