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10 重燃罪惡之焰(上)(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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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10 重燃·罪惡之焰

【33】

一個人影。

站在巨大半獸雕像的陰影下,高挑瘦削的少年身姿。由於穿著修長的黑色風衣難以被察覺,如果不是他銀紫色的蓬鬆短發在赤紅的世界裏帶來了微弱的反差。隨意地倚靠在暴怒的鐵蹄之側,雙手放在兩側的口袋裏。似乎刻畫了什麼詭異紋身的蒼白側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濃鬱笑容。

不得不說,同樣形容詞的這個表情,在被薇蘿和被他做出來的時候呈現出了極大的反差。薇蘿的笑容雖然狡黠實則機智,雖然最開始的時候很令人無奈,但熟悉之後卻覺得非常吸引人。然而當他擺出一樣的笑的時候,我卻下意識地感到了一陣惡寒。

就像幼時那唯一一次被帶去看馬戲團。白麵的小醜,彎成兩條弧線的眼睛和畫出整齊牙齒和誇張紅唇的嘴巴。雖然是在描繪著笑,但我認為唯獨那笑才是最不像笑的。

”什麼人?“最先發問的是肖特,隔著兵俑的陣仗扯著嗓子尖銳地喊道。

那人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像是站累了想要調整一番地向前隨意踱出幾步,走到了陰影之外。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他與我平時見到的人不太一樣。

即使用上了”病態的蒼白“,也不能完全形容他皮膚的空洞感,那是近乎半透明一般的視感,仿佛能夠透過他的身體看到身體之後的場景,仿佛他雖然站在那裏但其實並不存在。雖然他的五官和身材都與普通的靈族無異,但是當你將他的一切視作一個整體來感受的時候,卻感覺他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全身上下散發著一種詭譎的異質。

是罪民。

聯係事件的前因後果,以及腦海中關於芙蘭世界的異族的認識,我得出了結論。

在第一次湮滅前,曾經作為”神之長子“而統領其他五大靈族的,司掌裁決的”聖靈“,堅稱神已經遺棄了這個世界,決意追隨神的腳步而開展了”逐神運動“,最終由於瀆神引發了世界的怒火,虛無從世界之外湧入,混沌的無意識從曾經的聖城”尤裏弗斯“蔓延開來,湮滅了原大陸的一切,將曾經的家園轉換為了荒蕪的廢土。那也是三百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在那之後,本就受創嚴重的聖靈遭受了大陸其他生命聯合的怒火。在五大靈族的領導下,舉行了舉世震驚的宣判會,然而往日坐與裁決席的罪民卻成了被裁斷的對象。為了彌補他們對這個世界造成的毀滅性結果,聖靈被強迫起誓以自己的生命守護湮滅的邊界,不讓它繼續侵蝕碎片化殘存的十大世界,從至高的地位直接墜落成”罪民“。

由於無限接近湮滅之地的中心,空無之墟,罪民的靈魂性質也發生了微妙的轉變,變成了一種介於虛無和實體之間的生命體,核心力量也由秩序的源能變為混亂的湮滅,也是為什麼眼前的少年看上去會那麼透明。

果然在這裏啊,得到的情報沒有錯,罪民的確在覬覦著對陰影信徒中的最強者,”暴怒“的複活,不過從現在的局麵看來,我們應該是趕上了吧。

”能在遠古王者的陵墓裏見到下界的罪民,我到底是應該吃驚呢還是應該釋然呢?“薇蘿將手從我肩上抽離。眯著眼睛向前踏出幾步,走到離對方隻有十米不到的距離,不緊不慢地說著仿佛對方和我們的立場並非敵對。

同樣沒有選擇回答她,而是歪著頭仔細地用目光掃過薇蘿的全身。那目光就像在明目張膽窺視自己獵物的毒蛇,讓我感到異常地反感。而作為對象的薇蘿感受一定比我更加強烈。果然在輕輕地蹙眉後,向前伸出了手。

“說出你的身份和目的,罪民,否則我將依照‘永罪條約’將你帶回鐸恩再行處置。”

麵對她的威脅,對方不甚在意,依然不慌不忙地做完了打量的動作後,才露出喜悅的笑容,開口說:“咯咯咯咯,果然這次沒有白來呢,前些日子才見到了預言中的妹妹,竟然還能再最後的時候一睹姐姐的花容,真是所獲頗豐呢。”

他的聲音是比外表看上去還要稚嫩一些的清脆,然而聽在我的耳朵裏卻像是被長滿骨刺的牙摩擦而過。

”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你見過伊薇?“為他的話語所怔,薇蘿握緊雙拳有些急迫地追問。

伊薇。那是薇蘿永遠無法忽略的軟肋。

”咯咯,這個應該算是見過還是沒有呢?都怪諾維德那個無情的家夥,我都沒來得及給妹妹殿下打招呼就遺憾地交錯而過了呢。“假裝悲傷的表情,突然又仿佛晴空萬裏。“對了,讓姐姐殿下帶話不就好了麼?姐姐殿下,請你下次見到妹妹殿下的時候一定要轉達來自莫蘭·利卡爾卑微的讚美呢!”

莫蘭·利卡爾?總覺得這個名字好像聽誰提起過。

“莫蘭?你是罪民現任的東北守望,叛逆者莫蘭?”薇蘿一驚。

想起來了,聽薇蘿這麼一說我便立刻想起來了。

那是在鐸恩的會議中多次被提到的名字。從三百年前便領導著罪民的八大家族,分別守護著八個方位的秩序邊界的“八方守望”之一,也是棄誓者運動的鼓吹者,很有可能是這一次戰爭的幕後黑手,背棄了家族的信念和誓言,被稱作“叛逆者”的陰謀家。

“咯咯咯咯,沒想到以姐姐殿下之尊也聽過在下的名字呢,真是受寵若驚呢。”笑得花枝招展,左側臉的古文字刺青都隨著他誇張的表情而扭曲。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我不想再聽他說任何一個字。

“叛逆者莫蘭,不要再和我賣關子了,在對我族宣戰的同時派遣小隊潛入此間,是想要複活暴怒吧。”

“暴——怒?”又是歪了歪頭,疑惑不解的神情,“哦哦!莫蘭明白了,姐姐殿下說的是我身旁的赫隆前輩啊!”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石像千年古樹般粗壯的腿,隨著少年的動作,黑衣上追加的細碎的銀色鎖鏈裝飾晃動出連串的響聲。

“我啊,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聽過赫隆前輩的故事呢,從第一次領略的時候就情不自禁地被他的信念所打動,震撼了呢。毀滅一切,破壞一切,而且是單純地想要毀滅一切和破壞一切,多麼美妙的意誌啊。我啊,可是一直一直想找一個機會能和前輩這麼親密地接觸呢,遺憾的是直到現在才有這樣的機會呢。”

薇蘿的指間延伸出細長的緋紅佩劍。時之殤的特性在光芒破碎的瞬間發動,少女的身影瞬間跨越十米的距離來到了少女近前。她揚起下巴,劍鋒毫不留情地逼向對方的脖頸。“暴怒是陰影的爪牙,是為世界帶來混亂與毀滅的的災厄之源,必須被打敗並封印的存在。如果你的目的是要使它重生,那麼就由我薇蘿妮卡·甄妮斯在這裏將你阻止。”

”我們也是!“我站出來朝他喊道,”陰影者已經為這個世界帶來深重的痛苦和悲傷,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我們都不會讓你得逞!“

”是的,隻要我們‘破曉者結社’依然存在,就不會任由你們擾亂世界的協調與和平。“薇蘿溫柔地望了我一眼,神色更加地堅定。

”破曉者結社?這就是姐姐殿下的軍隊麼?不得不說真是一個悅耳的名字呢?“依舊低頭輕笑著,無視抵在脖頸間就快要留下劃痕的劍刃。

”不,不是軍隊,而是夥伴。“薇蘿嚴肅地正名道。

”隨姐姐殿下怎麼說好了,但是啊——“少年的表情驟變,從詭異的平靜流動成瘋狂的邪異,”姐姐來晚了呢,來晚了不止一點呢——威脅我的幻身可是阻止不了暴怒的複生的哦,因為早在你們到來之前,他便已經開始了重燃的偉大儀式——“

薇蘿神色一變。秀眉蹙起的瞬間,源能長劍上血光暴漲,毫不留情地朝少年的脖頸橫掃過去。然而對方卻毫不閃避,任憑鋒銳無比的劍鋒將他的頭顱切斷然後挑至半空。

沒有鮮血。

隻是兀自地,保持著怪誕的笑容接著說:”接下來請容在下先行告退,姐姐殿下,請好好思忖您和您的子民應該如何麵對王者複仇的怒火吧——前提是如果他仍然記得,當初是誰將他的頭顱斬下的話。“

說完最後一個字的同時,少年雖然失去頭顱卻全然不受影響地做出鞠躬姿勢的高瘦身體和停滯於半空的頭顱同時異變,像油漆褪色一般喪失了皮膚的質地和光澤,顯露出未加偽裝的物質本身——銀色的金屬光澤,是無數仿佛有生命般蠕動著的銀色鎖鏈所拚接而成的軀殼,在眾目睽睽之下坍塌散架,最終失去生機似地散落到地麵上,碎成流光。

是幻象,隻是幻象罷了。

這個讓我不寒而栗的罪民少年,並沒有真實地出現在我們眼前。

然而他卻倚靠著殘留的幻象和我們交談了,並向我們透露了一個讓我們所有人雖身處熱域,心卻如墜寒淵的消息——

已經太晚了。一切早在我們到訪之前就已經結束了。

六百年前君臨末日山脈,炎族曆史上最強大也最殘暴的統治者,同時也是陰影信徒中二十一魔殿之首,”七宗罪“中的最強者,被分別稱作赫隆·暴虐者,和”暴怒”的存在——已然從餘燼中重燃了。

隨著他話音的消逝。原本隻是淡淡痕跡的兵俑與雕像主體的聯結,隨著頭頂的靈魂之火的驟然暴漲而清晰起來。火焰升騰的同時,似乎內在也在進行著質變以至於顏色愈發地深,無限地往陰影的黑色靠近。

黑色就這樣一寸一寸地侵蝕了火焰原本的赤色,順著地底的紋路,順著從蹄腳延伸到身體的圖騰蔓延而上。

最終,化為燃燒的黑焰將半獸猙獰巨口中死寂的晶石包圍。

原來這便是儀式。早便萬事俱備隻差最後一步的儀式,堪堪等到我們到來之後才悠然發動——似乎是有意想讓我們成為這場災厄的見證一般。

“薇蘿……”

我有些絕望地喃喃喊著她的名字。可是這也是徒勞的呐,就算是她在這一刻也無法創造奇跡了。

因為就在我發聲的同一刻,二十餘米高的恐怖“雕像”——正以他剛剛從沉睡中蘇醒的可怖的瞳孔將我們靜靜地盯視著。而隨著他口中的晶石碎塊重新煥發出紅熱,他厚重的鬃毛流動成了狂暴而漆黑的,魔焰。

【34】

仿佛沉入深海的遠古的遺跡。

絕望到整個世界噤聲的,爆發之前的死寂。

就像現在。隔著升騰起讓人暈眩的過於輕盈的熱氣,與我們的戰栗的靈魂遙相對峙的血色瞳孔,即使被黑色的火與煙籠罩也是那麼地清晰可怖。黑曜石一般堅不可摧的皮膚在沉重呼吸的起伏中發出喀喀喀的響聲,積澱其外的塵埃簌簌地抖落下來。可笑的是一直到幾秒鍾之前我都以為那不過是雕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