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城中現在的情況……光是她自己的身體也……”婦女擔憂的聲音。
“連伊紮洛大人都被拒之門外,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誰都沒有辦法讓她……”蒼老的聲音輕輕喟歎,“果然隻有讓艾雅小姐……”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不要勞煩艾雅小姐。”清秀的少年聲音,我似乎在什麼地方聽到過一次,可具體卻不太能夠記起了。“艾雅小姐自己也受到了嚴重的傷害,現在正處於靜養,我認為……”
不必了。
真的不想打擾我就不要在我的房間外麵打算啊。
更何況,如果是那個人的事的話……
我有些無奈地推開門,有些刺目的光源裏我看到他們訝異的神情。
“發生了什麼?”我裝作慵懶著睡眼,揉著亂糟糟的頭發環顧了他們的臉。難得地身著便服的,以尷尬的表情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的,一副重傷初愈模樣的少女軍團長莫拉,應該是類似輕羽閣女仆長這樣身份的黑裙婦女,一身治愈師打扮的慈目老者,還有……我皺了皺眉,目光避開紫發少年過分關切的眼神。
“你們剛剛在說什麼?”麵對他們一致之下的沉默,我微慍地再問。
麵麵相覷。
其他人我不太清楚,但卻是很少看見向來直率的莫拉露出這樣猶豫的神情。
到底……發生了什麼?
“諸位,你們先請回吧。其他傷員的照顧和城內事務的處理就先交給你們了。”相持的最後終於妥協地輕歎的少年。
目光一直定定地探入我的眼睛。
“這裏就讓我來給艾雅小姐解釋好了。”
【45】
階梯,旋轉向上的階梯。
鑲嵌在階梯間隔的,被壁燈守護的修長的走廊,和走廊兩側以百鳥為名的房間,我像是童話裏誤入記憶宮殿的莽撞的公主,提著裙擺赤著雙腳淩亂著長發,奔跑著,像是慌張的小鹿那樣奔跑著。
”在察覺到陰影者的軍隊突然間退卻之後,我們重整軍隊,並且集結了隊伍前往永夜之墟尋找你們的蹤跡。當我們到達現場的時候,已經沒有了任何戰鬥的痕跡,幸存者們大多傷重昏迷,除了……除了薇蘿小姐。“
……
”事實上,從被我們從永夜之墟救出開始,薇蘿小姐便一直一言不發。她的傷勢非常嚴重,反複的壓製和高強度的戰鬥讓腹部的傷口不斷惡化,光是我們看著都覺得驚心……”
拐角,拐角之後的拐角。
“可是一路上,她卻連呻吟都沒有發出過一聲,隻是沉默地看向某個方向。”
……
“就像……就像是個人偶一樣。”
階梯,無休無止的階梯。
“而在回到了輕羽閣之後……她便將自己鎖在‘鸞天’裏,無論是端去食物的婢女,還是為她治療的治愈師,甚至連莫拉小姐和伊紮洛大人也……”
走廊,前後無盡的走廊。
“可能……隻有艾雅小姐你……”
我終於站在了這裏。
起伏的胸口,我寧願相信那僅僅是奔跑所遺留的喘息。
纖薄的銅門,被漆成深紅的顏色。仿佛無數次潑灑鮮血,凝固後再次潑灑的,近乎黑的深紅。
鸞天,那是一種高貴的火鳥的名字。傳說靜空領域的人們曾經蠻荒生食,是此鳥銜火種降世,以最初之火開啟了文明。在那個少女像我講述那個故事的時候,我曾經恍然間將她的身影和牆上浮雕的翼融視為一。
可現在,當我站在這扇門前的時候,我卻躊躇了。
我的手保持著叩門的姿勢,聲音卻仿佛路遇變故般遲遲未到。
因為我知道,不帶絲毫懷疑地知道,她就在門的對麵。說不定她的手正輕輕地貼在門上,微微俯下身體長發從她的香肩滑落下來,也或許緊貼著冰冷銅麵的是她單薄的脊背,她仰著頭,盡可能無聲地,緩緩呼吸。
無論是怎樣的姿勢,但我至少知道她就在門的對麵,那是一種默契,一種感應,一種蝴蝶對花朵,飛蛾對燈光的直感。
她知道我的到來,就像她知道在那個夜晚我隔著門偷聽到了她的聲音。
然而。
她卻並沒有選擇將我打開。
她在等我的聲音。也或許,即使我說了話她也不會將門打開。
明明知道我能察覺,依舊這樣的態度……
就像明知自己有錯卻就是不像對方道歉的小孩子。雖然薇蘿並沒有對我做什麼過分的事,但是傷害我最愛的她自己卻是比傷害我更讓我無法忍受的行為。換作是在那場戰爭之前的那個我,我想一定已經頭也不回地賭氣離開了吧。畢竟,說起孩子氣,我自信一點不比薇蘿差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