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你說算在你頭上，那我便讓你付出代價！”
她笑得狠辣，狠辣得連自己早已落淚連珠都忘了。那手鏈上明珠的幽光還是那般明亮，在她眼中卻如同一個笑話。
“在這個幻境裏，你月月給我一條這樣的手鏈，我隻當是仙人所賜，卻沒想到你手上的罪孽日漸加深……你一身之命，怎麼抵得上這麼多人的性命……你說這手鏈可以護我魂魄，那我便讓你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餘涯瞬間明白了什麼：“小澤，別做傻事！”
他剛要飛身前去，她手中的那手鏈，已經被她就此扯斷！
散落的珠子落入蒲公英叢中，滾動幾下，隨風消散。
“唔……”
他便這樣，眼睜睜看著她眼眸失神，逐漸癱軟下去……他想去扶起，手卻無情地穿透她的身體，根本沒有觸摸到的機會。
小澤的身上，開始散發著同樣的幽幽藍光，像離湖的水珠，一點一點消散著……
“——！！”子湄大驚失色，斂裙小跑過來，翻手間試著施展仙術為她護魂，可那藍色光輝，還是在無止盡地消散，甚至更快。
小澤勾起一抹笑意：“我就要……散了吧？”
“小澤，你怎麼這樣傻……這根本不是你的過錯啊……”餘涯四下尋覓，可那些珠子，卻再也找不到一顆，“殺人的是我，你何必要為我抵命？”
“我不是……為你抵命……”
即便到死的時候，她也摸不到他，感受不到他的溫暖。
“我一旦消散……就比殺了你，更讓你痛苦千萬倍！……日後你也不會再……不會再濫殺百姓……豈不是一舉兩得……你害死的人不就……大仇得報！？”
他試著撫摸她的形體，可還是那般觸摸在沒有形態的空氣裏，眼前的人，就好像是一個幻象……如果真是幻象，那該多好。
餘涯道：“你若死了，我豈能苟活……便是做鬼，我也要娶你，我要照顧你一輩子。”
她的魂魄，還在一點一點消散著，那幽幽藍光，也在一點一點地虛弱下去。
“你還在……做這等癡妄之夢麼？”
“……？”
“餘涯……你想得太好……我不會讓你尋死……你要是敢來鬼界……我也會把你趕出去！我要你活到陽壽盡時……每每想起那些無辜百姓……就心如刀絞……萬蠱噬心……這不就比讓你死了……更讓人酣暢淋漓！”
她已成了這副虛弱的模樣，說出的話，竟然這樣決絕無情。
連死的權利，都不給他！
他愣了，淚水長滑而下：“好，我答應你。”
她的魂魄，越發消散殆盡……
“日後你也……不許傷害無辜之人……若是你敢再犯……我便乞求閻王……在你死後狠狠記下……一筆債……要你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
她原來也有這樣無情的一麵，一切，居然隻為了那些素不相識的凡人……這讓他心裏，如何不痛苦，如何不備受煎熬！
他還是顎首：“我都答應你……你現在可滿意了？”
她的臉色愈發慘白，狠辣的笑意卻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她平日裏那般溫和的微笑，就像這裏的蒲公英一樣，隨性天真。
“一想到你……即將飽受痛苦……我……”
她的微笑，原來隻因為知道他將受煎熬。
令人心寒。
他闔目，已不願再看她：“原來我殺了那麼多人，如今看來，也不及你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嗎……這本就是他該得的報應吧……
是他的心狠手辣，讓他失去了她。讓他連死的權利也沒有。
小澤，你真是心狠。
你獨自奔赴黃泉，卻把我一人留在世間。你可知妖的壽命百年千年，幾無盡頭？
你可知，你的殘忍，比我的心狠手辣，令我心痛百倍？
這麼久的情，說斷便斷了，什麼都沒有剩下。
你便如此絕情嗎……
“相公……”
如春風拂麵般溫柔的聲音，就和以前一樣，傳入他耳中，卻如同一道驚雷！
他一時連落淚都忘了：“你叫我什麼？”
她那樣的微笑，真像這裏的蒲公英，很美。
幽幽藍光，已經極其微弱了……她，就要死了嗎？
可時至如今，他盡管知道了她那樣決絕狠辣的心意，卻還是舍不得她……可笑。
“相公……輪回井前……我會等到你……這一輩子……我究竟是愛你多一點……還是恨你多一點……到那時我再……說與你聽……可好？……”
如同海上脆弱的泡沫，她的形體，就在這一刻消散，隨風而去，像那蒲公英，再無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