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裏……見到所牽掛的過世親人……
一瞬間,有什麼人的身影,猛然刺入腦海,令溯沚近乎呼吸停滯。
……
他深邃的目光藏在湖底,讓人捉摸不透,墨藍色的衣袍雖讓他顯得莊重,卻在如墨長發垂如流瀑,又時而隨風而動的襯托下,顯出幾分隨性閑適。
他轉而望向蒼白無際的蒼穹,清俊的臉上籠著一層始終抹不去的愁意,清澈而透明,曦光為他柔和的臉廓鍍上金黃。
但他卻好似與這裏的春景格格不入,聽不見鳥鳴,看不見花草。
隻從側麵看,他纖秀的眉、溫潤的眼,正如無盡歸墟,讓人沉淪,萬劫不複。
不染纖塵,微薄,清澈,透明。
……
多久沒見過師父了?
真正的師父,在三年多以前就走到了陽壽盡頭,他……也在蒿裏嗎?
三年來的苦苦追尋,她始終沒有找到半點他的蹤跡。他的一件件舊事,卻在她眼中越發清晰,她也漸漸明白,為什麼師父會變成這樣……
但,找了這麼久,她的願望,是見到真正的他啊!不是幻影、不是回憶,就是他,東源仙人!
她片刻的失神,有期已準確地捕捉到:“溯沚,你難道是想……?”
她狠狠地點著頭,本有些黯然的眸子再度燃起希望:“我要去試一試……隻是試一試!我們找了這麼久,現在才終於能夠觸及。有些事情,我一定要親口問一問師父!”
“能見到主人嗎?”笙商吃驚不已,“商兒兩千年沒見過主人了,也真的很想他……”
溯沚抓住有期的袖,手不住地發抖:“忘川蒿裏,可以見到師父的吧?”
“按理說,應該可以。但東源仙人若已投身輪回井,或是被帶往真正的鬼界,抑或消散世間,便是歸墟也見不到了。”
這麼說,也不是一定能見到師父的啊……
她的手中已起了汗水,被他反握住。對上對方的眼,是相互鼓勵、相互堅信。
“別怕,有什麼,我們一起去麵對。不管見不見得到,我都在你身邊。”
他們因這件事而相識相知,如今,或許會有一個結果。
一場空也罷,至少他們都為之努力過了。
遙看忘川,如山間瀉水,幽怨靜謐。
……
漆黑的永夜籠罩天地,那條銀河一般幽藍晶瑩的光帶,越來越近了。
妖異如火的彼岸花,仿佛吸收了世間萬物的鮮血,紅豔欲滴,遠遠看去,整個蒿裏如同以血鋪就,一星一縷的螢光回轉著,像是指引著魂魄前進的方向。
彼岸花下積著瑩亮的水,踏上便層層蕩開。
那些螢光,像是死者不願離去的魂魄碎片,在彼岸花間來回飛舞。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一股幽深的淒冷氣息,將三人始終包裹著,浸入肌膚的寒意,不是真正的冷,而是來自心底的、幽遠的一種敬畏與懼意。
溯沚在混沌間四處漫步,想要尋找那個熟悉的墨藍色身影。但是,她什麼都找不到。
沒有師父。
沒有她苦苦尋找了三年的東源仙人。
空曠的忘川蒿裏,卻容不下師父,容不下她。
有期望向遠處,突然麵露驚疑:“那個人是……”待看清了些,他幾乎是隨之震悚!
彼岸花間,有一個經久未見的白衣長袍的人影走走停停。那個人影有些搖晃,玉冠束發,比起他們,更像是在尋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