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說話的聲音,隻有隱隱約約,越來越近的沉悶腳步聲。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神色各異,等待著他們那位無念長老從黑夜中出現。
率先破空而入的,像是一把瑩瑩發光的劍,淩於空中,如冽風、如急刃,晶藍色的光輝灼灼直逼,令人莫敢仰視。
但那並不是真正的劍,反而如同靈力。
劍為心刃,因念成劍;一生一劍,適予一人。
念劍微微一動,劍鋒回轉,竟然回到門口那人的手中,懸空而控。
不知何時,那個人已從黑夜中走入了丹室。
衣袍雪白,拖垂於地,長發如墨,傾瀉而下。行過之處,仙雲相伴,隱隱將他籠罩著。
好像是白日裏在太華山上見到的雪景,那時,雪不大不小,正好落在指尖上的時候,很快便化了。
所有弟子都紛紛拜下行禮,就連剛才活潑好動的流玉,麵對自己的師父,也乖乖拜了下去。
但,這個人……
他深邃的眼中極為平靜,應當是柔和朦朧的,可配上這張溯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反而變得冰冷懾人。手中所禦的念劍,也如其人一般寒冷。
“冰塊臉?!”
溯沚無意中喊出來的的聲音不大,可在這麼安靜的環境下,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個山下的人,竟敢這麼稱呼無念長老?
軒明眉峰猛蹙,如受驚雷一般渾身一震,連念劍也差些因靈力阻隔而消散。
他靜下心,微微仰起頭,淡淡道:“我是無念,不是軒明。”
“我說你……你竟然沒有去找師姐?還……成了這樣?”溯沚近乎目瞪口呆,他他他他不是說死都不會背叛師姐麼,竟然……來做真正的神仙了?
軒明略退了半步:“一切皆因念而起。師門、師尊、你們和她,我不想在兩方之間做出抉擇。不如聚念為劍,潛心修行的好。”
難怪,看到他,總覺得氣勢更強了。他手裏聚念而成的無形念劍,看上去也是需要很強的修為才做得到的……
可……他到底怎麼回事,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
溯沚還想再說什麼,軒明卻直接下令道:“三更半夜,在此喧嘩什麼,還不回去,明日不早課了?有什麼事,我來看就是。”
這顯然是對那些聞訊前來的弟子們說的。果然,弟子們麵麵相覷,各自變了臉色,更無一人敢多話,一個接一個地出了門去。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丹室也空曠起來。剩下的太華弟子,唯有那個小師妹流玉和她的小師兄九攸。
軒明視溯沚和笙商如無物,徑直到了流玉麵前:“回去,這不是你胡鬧的地方。”
流玉一臉憧憬地揚起頭:“師父,回去有笛子聽嗎?”
軒明略別過頭:“……等我待會查清情況,回去就有。”
“好呀~師父果然最好了~”
溯沚本還不覺得什麼,可聽他們這一番交談,再看一看這場麵,她突然間想到了那女孩為什麼熟悉。
璧帷!那女孩的性子、眼神、容貌,完全和許久以前那個璧帷師妹一模一樣!
她自己和師姐那般一樣,也不是完全的,可要達到完全一樣……難不成是轉世?這個念想一閃而過,她定神再看,似乎流玉就是八歲上下,而璧帷於人界來說,也是死於八年前……
還真有可能。
“九攸師兄走啦,師父要回來給我吹笛子呢!”女孩的歡笑讓人心暖。
九攸趕緊作揖行禮,道了聲“告退”,便跟著這個讓他心疼的小師妹離去了。
現在,丹室裏,是真真正正的空闊。隻有三個人。
過去軒明從未這樣穿著過。以前的他總是便裝,從來不會長袖廣袍,因為於他來說,那樣並不適合用劍。但如今他修為大漲,早已不用凡鐵,而是撚指控製無形念劍,也用不著便裝了。
幾度輪轉,他又變回了最初那個斬妖除魔、嫉惡如仇的劍仙,甚至更強。
他早他們三日離開神界,也就是早三年回到人界。三年,又生了多少變數?
而且他怎麼會……願意到太華觀來?之前不是說……
“溯沚姐姐,他現在看上去不像大壞蛋了。”笙商迷惑地喃喃,“大壞蛋不是都凶巴巴的麼,怎麼和旺財的神仙樣子一樣好看呀?”
溯沚還是有點不解地搖了搖頭,看著軒明,還是笑了:“算啦,你願意回來就好,懶得管你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