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期盡力平和道:“你被念劍反噬,之前不能動氣,因而才不告訴你的。”
軒明氣得長袖後振:“縱然如此又如何?若她真心想覆滅太華,那隻不過是朝夕之間的事,太華觀根本擋不住!”
一時心急,竟忽覺胸口一陣疼痛,令他不得不躬了身子。
“師父別氣,傷會複發的……”流玉頓時花容失色,忙上前去為他輕撫著胸口,“夏侯姐姐說過你不能動怒,也不能多想,所以才沒人敢告訴你……”
“好,你們都當我死了不成?!”
軒明一把甩開她,扶在牆邊喘息。昔日他身為濟世劍仙、無念真人時何其風光,如今反倒連涉事的資格也沒有了!
他像是一株挺在牆邊的病梅,縱使搖搖欲墜卻也不減風節。
對每個人的眼神都是冷的,甚至恨。
“師父,你先別這樣……遠之長老是希望你好好休息的。”
軒明深吸了一口氣:“我去找他。隻要……還沒有來動手,我會努力轉圜,或許我有那個能力。”
他右手在空中一握,念劍隨之而現,依舊是幻影一般的模樣。
念劍雖然恢複,光澤卻比之前有所削減,顯得虛弱。
隻是,還未等他踏出一步——
“你不必去找他。”
平緩如水、無比熟悉,而對他來說振聾發聵的一個聲音悠悠從身側傳來,不知是苦澀還是嘲弄。
這個聲音,令所有人都為之一悚。
不知在什麼時候,他們最畏懼、又最期待見到的那個人,金發沾染著上清宮外的水霧,白練稠帶起嫋嫋煙雲,出現在了偏殿門口。若不是精致的眸染著一層赤色,額黃如血,恍然間便會以為是謫仙降臨。
毫無預兆,更無聲息,如死人一般。
子湄的唇角微微勾起。
“你就是那個妖女!”流玉大驚失色。
“師……姐……”溯沚驚得睜大了眼。
上一次見到師姐,是許久以前。上一次,她還不曾變得這樣魔性深重。現在,隻要站在她麵前,懾人魔氣便會壓製著自己的呼吸。
子湄對她一笑:“我此番前來,可不是為了找師妹你敘舊,諸事繁雜,兩位還請回避啊。”
有期見勢不對,剛要上前,腳底卻忽然出現了一處空間法陣,轉瞬間便讓他和溯沚不見了蹤影。
見軒明有些怒意,她道:“放心,不過是去了你們下麵的太華觀而已。”
她的目光凝睇在他臉上。
這樣相望,隔了千百年那般長久,等了千萬年那樣漫長,時間凝聚在一點,互相之間最害怕也最期待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她來了,為了找他。
他垂目,似有幾分愧疚,開口問道:“一別經年,你可……別來無恙?”
子湄苦澀輕笑:“我……自是無恙。”
她一步步走近,袍帶無風而舞,金發與披帛垂地,壓人的氣勢也同樣步步逼近。
“這麼多年過去,我都快忘記了你的模樣。沒想到一夕相見,你竟落到如此,當真讓我……失望至極。”
失望還是興奮,念想還是憎恨?
無數種滋味繚繞她的心頭。
若是可以,她也不願來麵對他。
早就知道他一旦恢複記憶,前日種種便再也回不去。他如今依舊是濟世救人的劍仙,她卻再也不是過去溫柔有禮的她。
“不許你接近我師父!”
一個小小的身影不顧一切地攔在軒明麵前,怒目而視,絲毫不容退讓。
軒明叱道:“流玉,退後,為師來對付她。”
“我不退,有我在,誰都不能傷害師父!”
他又急又驚:“流玉!”
“哦,這便是你的徒弟?”子湄緩緩走近,捏住流玉的下顎,任流玉怎樣都掙紮不開。她眼中抹過一絲鄙夷,“好,很好……原來這麼多年的朝夕相伴,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恨我。”
軒明不言,隻是悶聲將流玉掠至身後,似是警告。
流玉被嚇得不輕,在他身後瑟瑟發抖。
“我不過略逗了逗你的徒弟,便這樣生氣?”子湄冷笑,手中聚靈,竟然幻出半幅光紀寒圖,“——當年我消去你的記憶,讓你聽命於我這個弑師滅門的仇人,你應當是恨我入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