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聽不到卻看得到的話,幾乎將他心中一弦狠狠扯斷。
他曾經負了這孩子一世,這一次,他斷然不能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放了她,你要什麼條件?”他目眥盡裂。
“不要管這些虛偽的東西,不要仙身,跟我回去,像以前一樣,你隻屬於我一人,也隻聽命於我一人。”
她隻要如此,僅此而已。
她再也輸不起了。孤身一人,她太害怕,隻有他還能提醒她,還能在意她,不是為了什麼臥底的目的,而是真正地在意她這個人,哪怕是……
“你若能放下執念,收回夢魂丹,我就陪你。”
“我說過,你隻不過是個替身,沒有和我講條件的資格。”
半幅光紀寒圖展開,映著她的臉陰寒可怕。光紀寒圖中,數百弱小的魂靈在哀嚎、無力掙紮,好好的一件神物,已漸漸地也染上了魔氣。
這是她之前動用了一部分夢魂丹法訣,那些人的魂魄被吸入光紀寒圖,隻剩一個空殼肉體,聽她差遣。
“你看,人的力量就是這麼渺小,隻要這麼輕輕一捏——”
光紀寒圖合上的刹那,那些魂靈發出尖銳而絕望的嘶叫,如同哀鴻遍野之景。可隻是瞬間,聲音隨風而逝,再展開光紀寒圖,幹幹淨淨,什麼都沒有,就像過去那從未沾染過鮮血和性命的神物。
軒明心下大駭:“你——!”
她在威脅他!用流玉和那些被夢魂丹感染的百姓的性命威脅他!
子湄依舊帶著笑意,將光紀寒圖收回:“你現在可還願跟我回去?那樣,至少現在,一個人都不會死。”
“我陪……”
流玉嗚咽可憐的悶音忽然大了些,扯著喉嚨,不住地搖頭。
——師父不要跟妖女走,她會害人!
又聽見宮殿外吵鬧的聲音,是有人來了。
子湄回身皺眉,護身魔氣大甚。
“妖女,別想逃!”
數十名太華觀的精英弟子闖入偏殿,將子湄團團圍住。為首的是謝遠之,還有溯沚和有期。
“我不過是帶走一個人,似乎和太華觀沒有關係吧?”子湄懶懶地將一縷飄在唇間的發絲勾至耳後,“或者說……你們覺得有這個能力阻我?”
“姑娘要動我太華觀看重的人,擅自闖入,在下不得不阻。”謝遠之厲聲道,抬手示意。
那數十名弟子領命,紛紛撚指作訣,聚靈劍上,靈力相連,形成一道堅硬無比的封印劍陣。因有太華觀特有的琢玉術,劍陣更強盛了幾分。
子湄輕蔑一笑,揮袖間,還不見靈力波動,劍陣中心猛然崩裂,整個劍陣霎時盡毀,所有施法弟子都被震倒在地!
有期拉著溯沚退卻幾步,躲過餘波。
沒有人再敢上前,所有人都屏息斂氣,隻是僵持。
子湄滿意地環視了一圈,目光最終還是定在緘默的軒明身上。
她端詳了他許久,希望從那張熟悉的臉上,看到過去在增城時一樣,對她的哪怕一點點的溫情。
可他隻是禦使念劍,恨意蒙蔽了情意,連手都病態得泛起青筋。
他果然恨她。
增城三年相守,不過是在空白記憶下的一場幻夢,等夢醒,就是這樣——他還是過去的劍仙,她卻成了為禍天下的妖女。
天道對她的懲罰,原來兩千年前,還沒有到達真正的殘忍。
果真是……獲罪於天,夢破難承。
“我來這,隻想問你最後一次,”她頓頓地前了兩步,笑容正如最初,她向他彬彬有禮地斂裙時那樣令他心暖,“——背叛我,你可曾後悔?”
念劍指在她的頸間。
“我隻後悔那三年沒有殺了你,才讓你如今這般害人。”
他的回答,果真不存絲毫情意。
無念、無念,當得起這個好名字!
她終於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狠辣決絕的偽裝,淒慘地笑起來,淚水隨之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