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流玉已來到了四海歸一殿外。
猖獗的魔氣見到她如得獵物,想要吞噬她,卻被金色的法障擋在外麵,寸步不得進。盡管如此,那魔氣滲出的絲絲寒意還是毫無保留地刺入肌膚。
好冷……
她瑟瑟地抱著雙肩,拾級上階,腿是抖的,手是抖的,連腔子裏的心也是抖的。
隔了那麼遠,地爐的灼熱氣息還是撲在臉上,隱隱發痛,令她的腳步緩慢了一些。
魔氣是冷的,地爐卻熾熱難耐。爐裏的火兀自燃燒著、挑撥著,有一刹那間,她竟覺得那是師父向她伸開雙臂,那是師父迎接她的懷抱。
地爐中央的泣心魔劍冷若寒冰,與周遭烈火格格不入。那是一把黑沉沉的大劍,形如頑鐵,表麵凹凸不平,也沒有鋒刃。
外麵好似雷鳴般的聲音,在這個地方卻聽不到了,一片靜謐。
流玉抬起顫抖的腿,踏上了最後一級石階,麵前就是地爐。
那泣心劍仿佛是知道有人來了,尤其震動了起來,像是在掙脫某種束縛,居然自行從地爐中抽出,漂浮到她麵前。
她接過,抱在懷裏。剛剛接觸了火焰,這把劍竟然一點都不燙。
手無意中觸到上麵的一些花紋,那些花紋幽幽變暗,而當手指移開,它們又會魔幻一般出現。
這把劍如果能得到最好的熔煉,一定會很漂亮吧……如果能變成長劍,給師父用,那多好。
麵前地爐的烈火忽然洶湧起來,猶如暗夜的猛獸,陰沉蹲踞,宛如地獄的火海,火焰跳蕩,光怪陸離。
是知道會有人來為泣心劍注入最後一絲、也是最重要的靈力麼?
她前進了半步,猖獗的火焰鼓起她的衣裙。
從來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這麼勇敢的一天。
“師父,你還記得麼?三年前我還很小,什麼法術都不會,資質也不好,長老們誰都不收納我,隻有你站在我麵前,把珠花遞到我手裏。你牽著我,對所有人說……你一生隻收我一個徒兒……”
手輕輕從發髻間抽下一支珠花,上麵還刻著一個“璧”字。
看著這珠花,她忽地笑了:“你知道那時候、那時候我有多高興嗎?那時我就想,我一定要好好報答師父,我一定要好好學法術,可是我老是懈怠,學不會,我辜負了你的期望……你卻根本不怪我,一直一直都對我好……”
“師父,我真的好喜歡你……那個妖女,她真的比我好嗎?我現在很乖、很聽話了,我會自己照顧自己……可為什麼你想起她的時候,連看都不願多看我一眼?”
小小的孩子蹲下身,將珠花小心翼翼地放在腳邊。
“以前我不甘心,是什麼人把師父你迷得神魂顛倒……可現在你看,她一點都不好,她讓你受傷、讓你難過,沒有我體貼……我長大了,一定會比她漂亮,你一定會更喜歡我……”
四海歸一殿內一片寂靜,隻聽得到呼嘯的風聲從殿外卷過。
她緊緊地擁住泣心劍。
“師父,這的風好大,吹得我好冷……”
“你要記住,這世上隻有我才是最喜歡你的……不管發生什麼,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這邊,永遠都不會像別人那樣傷害你……”
在洶湧熾烈的寂火麵前,一個輕盈而堅定的身影,義無反顧地縱身躍下。
如飛蛾撲火一般的女孩,隻在撲身地爐烈火的瞬間才溫婉地轉身,透過層層魔氣與冰刃,望一望山門根本看不見的師父的方向,忽然間,淚流滿麵。
……
四海歸一殿已經很近了。
軒明急急地往那處唯一屹立的、在魔氣籠罩下的宮殿奔去,仿佛那是無盡黑暗中的唯一希望。沒有靈力,還能跑;沒有力氣,他還能走;走的力氣都沒了,他還能爬,雙手沾滿自己的血,白衣早已被血浸染為深紅,他仍不放棄。
有冰刃落下,刺透了他的手掌,霎時鮮血淋漓。他猶不覺,將那冰刃拔出,任由自己的血流下,上了石階,背後留下一道長而觸目驚心的血跡。
伸出手,擋開那些擾人的魔氣,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地爐的灼熱——
突然間,四海歸一殿火光衝天,驟然爆燃的火光照亮了整個碧落蒼穹,風起雲湧!
軒明怔住。
四海歸一殿中的黑色氣浪破開數百丈之遠,將他直接掀下石階,隱隱約約還聽到了環佩落地的清脆響聲。
泣心劍天成,山河變色!
動靜比預料中的更為強烈,山下波濤洪水先是翻滾更猛,而後如時光倒流一般流回,凝結回山峰的冰雪;倒塌的房屋重新拚合,滿地冰刃碎裂消失,下陷的山體變回原樣,連被冰刃擊中而死的人也醒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