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青在房間裏醒來,睜眼便看到她的私人醫生,正在床邊為她量血壓。
鄭醫生沒等她開口,便出言撫慰,“江太太請放心,江少爺隻是勞累過度,休息一下就好。反倒是您,要注意身體。”
勞累過度?她疑慮更深,不顧醫生的阻止,心急如焚地趕到江皓辰的房間。
臥房隻開了門口處的落地燈,他呼吸平緩,朦朧的白月光映在他清雋的臉龐上,愈加顯得蒼白。
“太太,我把飯菜再去熱一次。少爺要是醒了可以馬上吃。”玥兒輕手輕腳地探進門,壓低聲音道。
秦慕青微微一愣,眉眼間布滿擔憂和不安。昏厥時約摸下午兩點,將近過了八小時,他還在沉睡。
她歎了歎氣,隨著玥兒一起走出臥房。
鄭醫生和陳彬都在臥房外間等待。
“鄭醫生,我兒子會不會……”她焦急地開口,欲言又止。
“江少爺隻是缺覺。明早醒來就好了。您先回房休息吧。”鄭醫生扶扶眼鏡,準備扶她回屋。
鄭醫生是四十來歲的女醫師,同為人母,能理解她的焦慮,出言安慰,“江老太太不放心,下午已經請了各科室的專家來為江少爺診斷過了。他身體各項指標都很好,甚至比上次檢查還好些。您放寬心,注意自己身體才是。”
秦慕青這才鬆了一口氣。老太太對江皓辰的在意程度,絲毫不亞於她。既然老太太不在場,說明應無大礙。
虛驚一場。她以為和五年前那次一樣嚴重。
“陳彬,這是怎麼回事?”她心情平複了些,擱在心底好幾天疑團又湧上心頭。
“老板從前天開始不對勁。這兩天一直加班,幾乎沒有合眼。”陳彬如實回答。其實根本不算忙,往常最忙的時候,江皓辰不過是上班早些,下班晚些罷了。
“玥兒,林小姐怎麼不過來?”秦慕青叫住準備送飯菜進屋的玥兒。
玥兒眼神閃爍,支支吾吾了半天。
“林小姐已經不見好幾天了。”陳彬接過話,平鋪直敘。
秦慕青驚愕,神色嚴肅地盯著玥兒,“怎麼回事?說!少爺不讓說也得說!”
玥兒遲疑了一會,含糊道,“前幾天他們吵了一架,林小姐就收拾衣物出走了。我打電話讓少爺回來,已經來不及了。人沒留住。”
“那怎麼不繼續找!”秦慕青詫異地盯著他們倆。
“太太,找了。沒找到。不過林小姐的朋友說,她明天就回來。”陳彬低頭,滿懷歉意。他覺得事出蹊蹺,可又找不到原因。
原來如此。
秦慕青重新走進臥房,在江皓辰的床邊坐下。
屋內燈光昏黃,窗外月光皎潔。
她就在一暖一冷的昏暗中,靜靜地盯著他恬適的睡顏。
他五歲開始,便被診斷出有抑鬱症。每次發病,他便不敢邁出房門,精神呆滯,幾乎喪失生活能力。
兒子每次發病的兩禮拜,便是秦慕青的夢魘。
正是全家為他的病情焦頭爛額時,他越來越喜歡吃甜食,幾乎嗜甜如命。
過量攝入糖分對身體而言,相當於變相自殺。起初,秦慕青嚴格控製兒子的飲食。慢慢地才摸索出,他嗜甜如命時,抑鬱症的頻率反而下降。
江家請了無數中外名醫,才勉強診斷出,他的味覺和嗅覺感官有缺陷,對甜味不敏感。甜食對他而言,味同嚼蠟。即便在甜度極高的情況下,也隻能稍稍品出些許甘味。
而正是那一絲淡淡的甘味,能給他帶來安全感,心理疾病反而被治愈。
她在擔心兒子的身體健康和心理健康中,如履薄冰,鬱鬱忐忑了二十幾年。
隻是些許回憶的片段,她已淚水決堤。病在兒身,痛在娘心。
出於對他身體狀況的擔憂,她對兒媳幾乎沒有任何要求,隻盼他能早日成家,延續香火。對此,外人不知,可江家上下心照不宣。
可林小曦的出現,局麵大反轉。他似乎能感知她的身上甜味。原來,世間一切,早已有解。
“太太,夜深了。您去睡吧。我來守著。”玥兒推推她。
秦慕青如同噩夢驚醒,猛然用力抓住玥兒的手,“如果林小姐明天沒有回來,一定要派人去找,不惜代價,找到為止。”
玥兒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懵了,愣了半晌。
“林小姐是不是知道少爺的病了?”秦慕青緊張地發問,深恐的眼神直直對著她。
“應該沒有。”玥兒梳理了一下記憶。
秦慕青才緩緩鬆開手。她不敢告訴林小曦實情,怕嚇跑林小曦。江家上下和她一樣,自私而心領神會地隱瞞著,希望林小曦能撥開江家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