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江譽向來希望他讀建築類專業，中規中矩地守好家業。江皓辰本來倒不反感學建築，隻是和江譽作對慣了，偏不願隨他意，二話不說去了美國，隨便讀了與建築無關的專業。
江譽自然勃然大怒，斷了他所有經濟來源，嚴厲禁止江家其他人救濟他。剛入學時，毫不誇張地，他身無分文。為了賺錢賺獎學金，他不得不努力上進。
最後結果還算不錯。
“留學艱苦嗎？那你怎麼不會做飯？靖宜和你一樣啊，他連修水管都會。”許久，林小曦終於憋出一句嗆他的話，吸著麵條含糊道，語氣透著淡淡的炫耀。
江皓辰輕輕挑眉，語氣悠揚，“因為他沒人愛。”
林小曦瞟了他一眼，“我看是因為他沒你隨便吧。”
江皓辰不語，看著碗裏升起的騰騰熱氣，微微發怔。當初若不是他過於率性，和江譽作對，或許他不會去美國，不會認識那個人。
氣氛微妙地冷了冷，林小曦識趣地轉移話題，“你自己跑到這裏幹什麼？”
“找你？”他諷刺笑笑。
林小曦撇撇嘴，徹底不想理他，埋頭苦吃。
江皓辰看著她，心頭微微瀾動。說起來，確實是因為林小曦，他才來這裏。
關於那個人的記憶，一直封鎖在他心底的禁區。沒人敢提起，連他自己都不敢輕易觸碰。林小曦的出現，漸漸擾亂他心底的平靜，起初隻是潤物細無聲地輕撩，爾後卻愈發放肆，攪得瀾波洶湧。
他漸漸嚐試著正視過去，不時走走和那個人有回憶的地方，試圖清空占據心底的禁區。今天便是如此，沒想到正好碰上林小曦這個“始作俑者”。
一碗熱辣濃稠的拉麵下肚，暖到心口。林小曦滿意地拍拍肚子，結好賬，兩人一同出門。
馬路上人頭攢動，似乎出了交通事故。林小曦遠遠瞥了眼，兩輛車頭尾相撞，雪地上沾了些許鮮血，煞是刺眼。
“走著回去吧。”江皓辰淡淡道。
難道他打算送自己回去？林小曦微微驚愕，佯作自然地笑，“我們不同路，再見了，江老板。”
“陪我走走。”他說得理所當然，頭也不回，往林小曦小公寓的方向邁步。
林小曦心頭猛地一跳，想起那晚在公寓樓底下的不堪記憶，遠遠避開一段距離，跟在他身後。中途媽媽陳晴來了電話，她拉著袖子，哆哆嗦嗦舉著手機，聽陳晴絮絮叨叨地囑咐日程瑣事。雪花輕舞，絲絲寒意劃過她的臉頰手背，滲到身上，冰冷刺骨。
“媽媽，我好想喝檸檬蜂蜜。”林小曦喉嚨又幹又緊，噴嚏不止，突然有些懷念酸酸甜甜的飲品。秋冬時節，外婆和老媽都喜歡自製檸檬蜂蜜讓家人喝，說是潤喉溫補，還能防止感冒。
“行。過幾天給你帶過去。待會你到家了再打。”陳晴意識到女兒在外頭，這才停下嘮叨。
搞定老媽，林小曦把凍得通紅的手縮進大衣裏，嗤嗤地吸氣。
一旁的江皓辰，神色如常，心頭卻跟著默念了幾遍，檸檬蜂蜜。他下意識想打電話讓玥兒準備。
什麼時候他竟開始如此事無巨細地關心她了？
街上銀裝素裹，漫步其中，頗有幾分夢幻的味道。林小曦不由瞥了眼江皓辰，俊眉輕蹙，淡漠如常，溫和的陽光煞費心思地灑在他臉上，整個人反倒顯得比平日更清冷，帶著淡淡的憂鬱。
“看不夠嗎？”良久，他側身輕輕掃了林小曦一眼，微翹嘴角帶著壞壞的笑。
林小曦恨恨收回視線，暗暗自嘲，自己剛才竟有那麼一瞬間，莫名其妙地有些許同情他，真是多餘！
不過因為他那句嘲弄的玩笑，氣氛似乎微微回暖。
林小曦縮手縮腳地欣賞難得一見的南方雪景，眉眼彎彎，笑意淺淺。江皓辰無意風景，餘光緊跟著她，她的睫毛、她的耳畔碎發，沾著細細綿綿的雪，隨著她的一笑一顰，仿佛有了神韻，神采奕奕地一顫一跳，他的心口，也跟著微微瀾動。
盡管是在漫步，時間卻飛逝般，很快便到她的小公寓樓下。
說不上為什麼，林小曦總覺得江皓辰和之前不同，清雅謙和的模樣，似乎在努力地考慮她的感受。而這個揣測，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小公舉向來才是那個被哄著的人，鮮有關心旁人。
她禮貌告別，走了幾步，遲疑地回身，微笑道了句，“路滑，開車小心。”
江皓辰微怔，天寒地凍中，心口像是被她捂了捂，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