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擱裏頭,其實是宋奎自己的叫法,看這些人一團漆黑,倒也貼切。他們應該叫做“尼格利陀”,是西班牙語中的一個詞,意思是又小又黑。
他們不論男女,長到了十三、四歲的時候,就會用貝殼在身上反複地劃出一些圖案,然後滿身血跡地跳到海裏泡。當海水把身上的創傷泡得發炎,再趴到沙灘上,在太陽底下暴曬。那些玫瑰色的疤痕並非是加了什麼顏料,而是被他們那一身的黑色皮膚對比的。
我和孟將軍,還有三十來個軍士,要麵對的是三百多個常年與野獸為伍的“尼格利陀”人。兩邊的人數對比是一比十。
孟將軍和十幾個手持弓箭的軍士馬上以山石做掩護,一排利箭射出!衝在最前麵的“尼格利陀”人慘叫著撲倒在地,人群中隻衝出幾個個子矮小的黑女上前照顧他們,而其他的人像沒看到有這回事似地,頭也不回地往前衝了過來。
剩下的十幾個人,手中拿的不是弓箭,而我隻是從地下的屍體堆中隨手揀了一把刀,我們的任務是保護弓箭手,一旦“尼格利陀”人衝到近前,弓箭手就失去了作用,而且最易遭受攻擊。
“兄弟們,”我對剩下的十幾個人說:“從墨島上出來至今,我們連一次像樣子的肉搏還沒碰到過呢經,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了機會,我田某人想大開殺戒,就是不知道各位是怎麼想的。”
“還能怎麼想啊,我跟隨田王,在齊魯地方打過無數的陣仗,眼都沒眨吧一下,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倒是自從跟了你田將軍以後,越來越像個公子哥了,我都懷疑自己還行不行呢。”人群中有一個人大聲說道。
敵人已經到了跟前,容不得我們再耍嘴皮子。孟將軍衝我一使眼色,衝著弓箭手一揮手,他們射出了弦上的箭,又有十幾個“尼格利陀”人慘哼著倒了下去。弓箭手們伏身往後退去。
這是我們以前常常訓練的作戰套路,今天運用起來很熟練。輪到我們上場與敵人短兵相接了。
我們的作用,就像是潮水前的堤壩,對敵人的衝鋒起阻滯作用,為弓箭手頂起一段安全的發射距離。
這些人都是從刀槍林中闖過來的,田王向我介紹過他們,“一個士兵,不經過至少三次以上的近身肉搏,幾乎就不算是個合格的士兵,而他們,都是惡棍。”
當與敵人麵對麵的時候,所有的豪言壯語都暫時沒有了表現的機會,現在憑的是每個人最原始的隱忍與靈敏。當你的身前身後都圍滿了敵人的時候,殘忍是最恰當的表現。你揮出一刀,但同時也有四、五件兵器向你襲來,是躲閃,是隔擋,是擊殺,全在電光火石之間做出決定,甚至是說,是你的本能在做出決定。
保存自己,保存同伴,以最有效的方式刺倒敵人,讓他們躺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就是我們這夥人的目的。
說他們是惡棍一點也不為過,這些起來謙恭有禮的軍士,衝入敵陣的速度超出了我的相像,“尼格利陀”人衝擊的隊形頓時一滯,我們的出現太突然了。
他們以為,按雙方人數上的懸殊,我們應該像野獸一般逃跑才對。